第22章(1 / 2)

一听到这句话,别人还罢了,只是觉得唏嘘惊异,毕竟今天出人意表之事太多。

只有卫鸿顿时面若死灰。

你这老儿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原本瘫倒在地,如同烂泥一般的卫夫人,忽然失控的尖叫起来:居然说出来了,居然全部说出来了!过了这么多年,你若是不说,没人会知道啊!!说出这些,啊,说出这些,你自己还想不想活?!!!

老夫今年六十有三,人生七十古来稀,纵使即刻身亡,想来也算不得夭寿短命。刘太医朝着卫刺史郑重一揖,老夫昔年做下亏心之事,常常夜梦中愧悔难当,如今诸事言尽,倒也算是了却旧账。

老夫自知为虎作伥,此罪难恕,只希望老爷不要因此事累及刘家,给老夫一个体面。

卫刺史看着认识了十几年,须发花白的刘太医,想起青年早逝的张茂娘,几十年沉浮宦海铁石般的心肠,也忍不住裂开一道疼痛缝隙,点头道:我应了,你去吧。

然后看了旁边的卫渊一眼。

他在官场上见过经历过多少险恶风波,并不相信有人会真的因为愧疚而幡然悔悟,说出干系自己性命的真相。

人性都是自私的,更何况已经瞒了这么多年,何不一直瞒下去?

这应该是渊儿的手段了,却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刘太医又朝卫渊郑重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脚步不急不徐,心中亦无悔无怨,走向卫渊指给他的那条道路。

刘太医体型是有些微胖的,花厅廊下摇摇晃晃的昏黄灯光,却将他脚下的那道影子拉得又窄又长。

卫琥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嘟囔道:这姓刘的老头不修口德,什么为虎作伥,听着却是在骂我呢!

卫琅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头,卫琥这才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谋害嫡姐,溺死四公子,毒杀亲夫,此为夫人之三罪,证据确凿。刘太医离开后,卫渊继而望向卫刺史,开口询问,接下来,老爷打算怎么处置夫人?

此时就连卫鸿都不能再为自己的母亲求情,面若死灰的同样伏倒在地。

这等蛇蝎心肠的妇人,自然是不能再留!卫刺史拂衣而起,朝着一众儿女妾室道,都一起去,也好给你们一个警醒,知道将来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将她绑去茂娘坟前!

说完,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着起不了身的卫鸿,冷声道:把大公子扶起来,架着一起去!

他要还认我做父亲,就当从此没有这个母亲!

张静娘三次狠下毒手,第一次对付张茂娘和她腹中胎儿,第二次溺死受宠的四公子卫漓,第三次意图毒杀亲夫,从根子上来讲都是为了卫鸿,为了卫鸿将来的荣华前程。

卫刺史对卫鸿那点护犊之情,终于在刘太医的最后一击中消耗殆尽。

再说如今有了初绽光华的卫沐,纵然将来卫渊的腿一直不能好,卫鸿现在也并非是他唯一的继承者了。

卫刺史不需要再有任何顾忌。

张茂娘葬在稷城郊外一处风景秀丽的青山,是座侯爵规格的寝陵。

坟前有赑屃驮了白玉碑,雕云纹刻麒麟,庄严又隆重。

这座陵墓不仅仅属于张茂娘,当卫刺史百年之后,也会被葬进这里,做为结发夫妻与张茂娘同室合棺。

而身为继室的张静娘就算不犯错,将来也只能独自葬在这座陵墓的角落里。

寝陵离刺史府很有些远,等到卫刺史一家人坐着马车抵达时,天色已经蒙蒙透亮。

一夜未眠,向来养尊处优的两个妾室以及公子小姐们,个个红着眼睛,竟也没有觉得疲惫,而是另有一种精神上的亢奋。

大姨娘被卫夫人害了儿子,二姨娘为了保全儿子让卫沐十几年一直扮丑扮无能,哪一个对卫夫人心里没有仇没有怨?

如今是大仇得报,亦是彻底逃出卫夫人的阴影笼罩。

就如同这天际逐渐升起的朝阳,再不必活得胆颤心惊如履薄冰,从此走向光耀明亮。

都知道张静娘惹了卫刺史厌弃,虽是从前的主母,家丁们却也不与她客气,将五花大绑的她推推搡搡赶下马车,押到张茂娘的坟前跪下。

张静娘此时头发蓬乱,戴着的首饰手镯都被剥夺,白皙面皮上不知何时弄出块指甲大小的瘀青,目光惊慌仓皇。

一夜之间,乌黑的鬓发冒出缕缕银丝,原本看着慈爱温婉的妇人,仿若苍老了十岁。

给她穿衣。卫刺史站在旁边冷眼看她,目光中没有半分怜悯,开口吩咐。

家丁们应一声,拿来一件白色的,款式层层叠叠的繁复纸衣,套在张静娘的身上。

不、不老爷,静娘好歹跟老爷有大公子,就饶了妾身,饶了静娘吧!张静娘被套上纸衣,一边发着抖,一边望着卫刺史,颤声求饶,让静娘改名换姓远走它乡,让静娘剃了头穿缁衣,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怎么样都好,但求老爷饶妾身一命啊!

你这毒妇,害死我发妻幼子,害得渊儿生而痴傻残疾,怎么还有脸跟我提饶命?!卫刺史冷冷道,却不曾想过,你从未饶过别人,为一己私欲做下如此多的恶事,老天又怎会放过你!

来人,动手。卫刺史退后几步,沉声道。

第30章挫骨扬灰

卫刺史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手里拎着木桶、身强力壮的家丁上前。

揭开桶盖,只见里面大半桶深琥珀色的半透明液体在晃晃荡荡,竟然装的全是油。

家丁用长柄的大马勺舀起油,朝着卫夫人泼去。

卫夫人惊骇失措想躲,身上层层叠叠的纸衣哗哗作响,然而她经过一晚上的惊吓颠簸,早就手软脚软,再加上被绑的结结实实,哪里躲的开?

一勺油当面泼过来,湿了她整张脸和半边头发,沿着发稍滴滴往下淌。

鸿儿,鸿儿!你快些向你父亲求情,救母亲一命!她满面油污尖声哭叫,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不甘心,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母亲、母亲!卫鸿被两名家丁架着,听到卫夫人在那呐喊求救,却只能面色灰败的绝望闭眼摇头,你做下那些事,要孩儿如何救你救不了、救不了啊

如若他还是府中唯一的继承人,如果父亲还对他心存爱护,或许还能拼着和父亲犟一犟,做出执孝道要生要死的姿态,保下卫夫人一条性命。

可他不是了。

刺史是镇守一方的土皇帝,握有一州兵政大权,虽为异姓,就连寻常宗室都比不得。

刺史府的世子之位,按规矩是要传给嫡出的儿子,卫鸿是继室之子也算嫡出,然而皇家都往往立了太子还能废,更何况卫刺史根本没有为卫鸿请封过。

卫沐是庶子没错,但卫鸿的母亲张静娘在父亲眼中已是蛇蝎毒妇,又被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定罪处死,他将来在府中的地位必定还不如卫沐。

父亲看他的眼神,虽然还没有产生迁怒嫌憎,却已经变得冰冷淡漠,如同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之前卫刺史所说

他要还认我做父亲,就当从此没有这个母亲!

绝对不是开玩笑。

gu903();没用的东西!卫鸿,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卫夫人的目光在卫鸿的脸上慌慌张张逡巡着,见他摇头闭眼不看自己,就知道他并无相救之意,绝望中哭着骂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