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来,看向汉王。那目光中的深意看得汉王浑身一颤,连忙大声喊,“护卫!护卫何在!”
然而护卫之前都被他遣到轩外去搞包围,再进来保护他,需要突破桓羿那群护卫的阻挡。而这段时间,足够桓羿从容地走过来,并将剩下的半壶酒灌进了他的嘴里。
他随手一抛,将酒壶丢在地上,垂眼欣赏了一会儿汉王的模样,才笑着道,“多谢王兄款待,弟弟的回报,王兄可满意?”
疯子——这是汉王的第一反应。
一般人就算是发现自己中了算计,也是第一时间想着要冲出去,没想到桓羿竟反其道而行之,并且还真的成功了!
如此受辱,汉王心里自然不会不恨。但他隐忍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因而此刻想的不是报复,而是第一时间打算稳住局势。
他苦笑着对桓羿道,“王弟呀,王兄是当真不知这其中的缘故,是后宅妇人自作主张。而今你也亲手报了仇,此事总归可以揭过了吧?放心,王兄这里养着的人都是干净的,你想挑谁都行。”
他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地上狼狈的王小姐,狠狠心,咬牙道,“纵然王弟想要她——”
越王要是真的睡了王小姐,其实对他来说反而没什么坏处。他本来就是想联姻,王小姐可不是普通女子,可以随便打发,到时候桓羿就是不想娶也得娶了。
桓羿听他此刻还在做息事宁人的梦,不免好笑,“王兄瞧我像傻子么?”
不等汉王回答,他又瞥了王小姐一眼,语气说不出的轻蔑,“何况,就算是中了药,弟弟也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倒是王兄,将这样的美女蛇养在身边……千万小心些才是。”
他给这两人灌了药,也不知道汉王是会随便找个什么人来给王小姐发泄,还是自己受用了她?
这么想着,桓羿不由笑了起来。
可惜他还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去看那般腌臜的画面。
桓羿从大吉手中拿回剑,后退一步,冷冷地对汉王道,“今日王兄的盛情,小弟铭记在心。时辰不早,弟弟就不打扰了,这便告辞。”
汉王下意识地想叫人拦住,若是放他这么走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桓羿大步走过去,丝毫没有顾忌这些人性命的意思,直接一剑捅穿一个,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那些庸脂俗粉有什么意思?杀人——才能助我的兴!”
“唰”的一声,他将长剑拔出,对方胸口飚出一蓬血花,旋即栽倒在地。
这般心狠手辣,顿时将所有人吓住了。他是绝不敢真的对一位天潢贵胄动手的,不免束手束脚,但桓羿对他可不会客气。前车之鉴就在地上,没人想用自己的身体去试他的剑锋。
于是一时间,形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场面。数倍于他的敌人将桓羿等人团团围住,双方之间还剩下五六步的距离,然而提着剑的桓羿每前进一步,围着他的人就后退一步,不多时,已经退到了桃李园门口。
汉王身体笨重,又中了药,不方便出来指挥,没了他的要求,侍卫也就做个样子,桓羿等人顺利离开。
“呼——”出了大门,大吉不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亏得殿下机智,竟没让他动手。否则若是今晚殿下有个什么一二,他之后怎么交代?
不对……殿下好像已经有了一二了。
大吉有些担忧地看向桓羿,便见他脸色红得更加厉害,额上更是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正抿着唇忍耐。
他不得不开口询问,“殿下,您……”
“回去。”桓羿却没有听他多说,忍过了一波药性,便立刻翻身上马。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好在骑马速度很快,赶在天黑前入了城。
暮色四合,街道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的身影。马蹄踏着街道,发出响亮的声音,划破安静的夜色,传出去很远。王小姐不知下了多少药,桓羿之前耽搁了那么一会儿,又一路赶回来,此刻就连意识都快要模糊了,只剩下本能在驾驭马匹。
直到远远看到越王府的楼宇,他的心才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在那里。
这个念头让桓羿清醒了许多,他在门口翻身下马,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什么,便快步朝主院走了过去。
守门的仆役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刚要问候行礼,人已经走出去很远了,顿时愣住。好在大吉等人立刻赶上来,分走了他的注意力,也没问王爷这是在急什么。
桓羿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在跑。
夜风吹在他脸上,却没有带走几分燥热。若不是凭着一腔意志掌控,他只怕已经倒下去了。
远远看到主院门廊下点着的两盏灯,还有灯下站着的那个人,桓羿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又迅速走了过去。
甄凉尚未意识到他的异样,迎上来招呼道,“殿下回来了。”
从桓羿出门,这一下午她都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原本还想给江南那边回几封信,谁知提起笔就在发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写了满纸桓羿的名字,连忙丢进火盆里烧掉。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她在屋子里也坐不住,只好跑到外面来等。
好在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桓羿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急促地道,“先回屋。”
夜风有些冷,再说桓羿又是从外面回来,甄凉自然不会拉着他在外面说话,于是主动在前面引路,推门进屋。
跟外面不一样,房间里点了明亮的灯火,甄凉只要一看,就能发现他的异样。所以在她进了门,回转身来要说话的瞬间,桓羿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两步上前,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殿下?”甄凉有些疑惑地出声询问。
桓羿也意识到自己这种做法,似乎是掩耳盗铃。但他确实不太想让甄凉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松手,轻声道,“不能看。”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甄凉十分不解。然而不等她开口询问,只觉得肩头一沉,桓羿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
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甄凉先是有些晕眩,然后才从这气息之中察觉到不正常的地方。她抽了抽鼻子,确定自己闻到的是血腥味,不由吃了一惊,语气也焦急起来,“殿下受伤了?”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桓羿的意识再次迷糊了起来,反应也变得迟钝,听到甄凉的话,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没有受伤。”
顿了顿,又说,“没有受伤,是别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