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梁寅笑道:“这与书院中那只大鹅颇像,我如今见着它就想起沛申,想起书院与夫子。从前沛申把鹅当宝贝似的,我们喂得多了点就怕什么似的将鹅抱回书房,生怕我们噎到那鹅。”
望着庭中嬉耍的儿子与那只摇摆觅食的大白鹅,宋梁寅颇多感怀:“我记得那鹅死后,沛申还患了风寒,我们前去安慰他,他捧着那诗在读。”
他念起那些年大家以鹅作的诗赋。
“如果没有那个青衣人,那鹅就不会死。如果没有那些齐国派来暗杀齐帝的人,书院也许如今都还在。”
……
庄妍音被解开穴道时,国铎已经带着她回到了方才的府邸中。
她忙道:“阿野哥哥,你听到了,宋大哥不知道我们在看他,他的话都是真的,他总不可能一下子作出那么多首诗吧。”
还有他们离去时,国铎没有抱回那鹅,因为宋梁寅吩咐下人不要将鹅烹饪,当个宠物好生养着。
国铎不说话,凤目阴沉得可怕,庄妍音不知他在想什么,也许他愤怒于一直忠心于他的人竟然杀了他的鹅。他许久才道让她先睡,去了对面的屋子。
庄妍音不敢睡,这一夜半梦半醒,听到墙外响起错落有序的盔甲摩擦声,还有些听不清的人声。
她猜测是庄振羡派兵搜救她,而国铎如今应该担心着他的父汗与海格。
…
她一直在这间院落里呆了两日,这两日里,国铎希望说服她让她跟他回草原。庄妍音思绪渐渐清明,她有了一种国铎不会伤害她的感觉。
以他的性格,他完全可以像上回那般直接带走她,但上次他就放过了她,而这次也没有强取豪夺。他是在乎她的心意的,又或许他有别的原因,也并非是非娶她不可。他说的婚嫁更像是一句“当我未来的玩伴吧”,他只是在那里太寂寞了,也喜欢她的糖。
中午用膳时,庄妍音道:“阿野哥哥,我想要个婢女。”
国铎答应了她,一个时辰后就找来了一名婢女。
雁徊应该是被强行拐来的,来时双目还满是惊恐,通红的眼蕴着泪花。
庄妍音问她:“你怎么哭了,你是被拐卖来的?”
“回主子,不是的。”
雁徊告诉庄妍音,她本就是人牙子要卖的下人,实在是因为国铎的手下太凶残了,对她一番恐吓,又喂她服了什么丹药,若是不忠心,那丹药便会要她性命。
庄妍音内心愧疚:“你跟我学做糖丸,做得好吃了他不会要你的性命。”
她要婢女就是为了把做青梅糖的手艺交出去。
只要国铎的眼里她不是唯一,他自己就会想清楚。
…
入夜后,庄妍音发现自己来了月事,这次不知为什么,腹痛难忍。雁徊去请国铎,国铎派了大夫来看,她喝过药也仍难受。
晚膳未吃两口,庄妍音浑身乏力,平日红润的樱桃唇也有些苍白干裂。
国铎就在屋中,目送大夫离去,他坐到床沿,庄妍音内心惊起畏惧。
国铎俯下身凝望她,这样的距离太近,她能清晰地瞧见他白皙肌肤上的细小绒毛,很奇怪的,这个生活在草原的人肌肤可以比普通男子白这么多。
“阿野哥哥,你看什么?”
国铎凝望她,久久才道:“你好像很娇贵。”
庄妍音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从前的你活蹦乱跳的。”
“那是小时候了,我成了少女,会有这些毛病。”
国铎摇头:“不是,你很娇贵。”他俯下身,离她那样近,手指触碰上她唇。
庄妍音瑟缩地躲开。
国铎好笑:“躲什么,你嘴唇起皮了。”
“我知道,我多日未用面脂与唇脂了,用了就好了。”
“那是什么?”
庄妍音解释道:“是一种保护我们皮肤的凝膏,你回了草原也用上,能保护皮肤。”
“嗯,明日我就回草原。”
庄妍音怔愣着,心脏蔓延开的恐惧令她短暂性眩晕。
她耳边嗡嗡失聪,忽听国铎道:“我回草原了。海格已经在路上,不然他会盯上你,也许会杀你。”
庄妍音彻底不明白了:“你不强迫我了?”
“嗯,不强迫你。”
少年眨了眨眼,狭长凤目天生风流,却矛盾地又清澈干净。
他笑:“我也没有强迫过你呀,上次我都放你回去了。”
他的眼天真,却坚定而专注,这句话不像是假。
庄妍音彻底舒出口气:“阿野……”
“要叫哥哥的。”
她目光复杂,说不清心上的滋味,从恐惧到平静,此刻竟又似感激,明明不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