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花生糖太甜了,这次多放了青梅,你放心,我已经送给爷爷与各位公子吃了,大家都有的。”
卫封低笑:“坐吧,功课读得怎么样?”
庄妍音从怀里拿出折好的纸,小心展开,念起这篇最简单的韵文。
她字正腔圆,声音软糯,遇到复杂的字便凑过来请教他。
卫封第一次教人识字,她给他惊喜,这韵文足有百字,她竟在两日里识了九成,还按字抄下,也写得像模像样。
“公子,我的功课怎么样?”
卫封抿唇:“我只让你背熟,你却已会抄录,不错。”
被他夸奖,她笑得开心,也情不自禁凑过来了些。
“在哪里得的笔墨纸砚?”
“在徐公子那里蹭的。”她小心翼翼看着他。
卫封起身取了文房四宝给她:“是我不周,这你带回去,再将字练好。”
“谢谢公子。”
庄妍音想近前撒娇,恰巧卫云来到门口道:“公子,夫子道今日天色佳,欲去城中雅楼坐坐。”
庄妍音知道这个,他们住在郊外,楚夫子时常也会去城中一处茶楼听书,晚膳便找个酒肆吃喝。
卫封颔首:“那你去备车,我换身衣衫便来。”他朝庄妍音道,“将文房四宝带回去,晚上我检查你功课。”
“你们要出去玩吗,我也想去。”她有些局促地揪着衣角,“我不知道给所有人都送花生糖要费那么多食材,我,我的银子不够了,想去城中瞧瞧能不能卖点什么赚钱。”
卫封没有想到她做的点心全都是花自己的钱,她不安揪着衣角,生怕他不带她。
“书院里的账都归卫云管,今后再给大家做点心可以找卫云支给你银子。”他认真道,“你无亲人庇护,应懂得给自己留钱使唤,今后切莫再这般行事了。”
她愣愣抬起头来,见他说得严肃认真,焦急之下快惹出眼泪。
“我,我这样做不对吗?大家都对我好,我也该对大家好啊。”
卫封被这话问住。
她一心良善,这样做有何错?的确是他太过防备,他的思想不应强教给她。
“我没有训诫你的意思。”他道,“芜州乃三国交界之地,城中混杂,以后别再抛头露面做营生,你写好一篇韵文,我奖励你一两银子。”
她不可置信地眨眼睛:“这么简单?”
卫封被她的憨萌逗笑:“这可不简单。”
“我会做到的,这是好事呀,公子放心,我不会白拿你银子的,我还给你做点心!”
卫封抿笑:“那回去吧,我要更衣。”
庄妍音巴巴昂起脑袋:“我也想出去玩,我想去见世面。”
卫封与她对视一瞬,终是答应:“出去等着。”
他很快换了一袭玄衫,腰间别着那把普通的青铜剑。
庄妍音望着这从逆光里走出来的少年,竟仿佛从这沉稳身姿中窥见了那个头戴天子冠冕的强大帝王。
她跳下秋千小跑到他身旁,抓着他衣袂惊呼:“剑真威风!”
卫封又被她逗得抿笑。
书院只有两辆马车,庄妍音与卫封、楚夫子、厉则等几位弟子坐在其中一辆,坐不下的弟子都去了村中雇驴车。
一行人穿过几座热闹镇子去往城中,在他们常来的这家雅楼停下。
卫封搀扶楚夫子下车,道:“夫子,我想先去城中处理私事。”
楚夫子是知道他有商铺的,点头道:“那早些归来,我们等你来了再走。”
卫封嘱咐庄妍音:“跟在夫子身边,别乱跑。”
庄妍音点头。
茶馆的小二知道他们常来,只以为是哪个私塾里的弟子与先生来玩,将他们安顿在二楼老位子,奉了茶水点心。
楚夫子示意庄妍音:“吃点心,别拘束。”
庄妍音乖乖吃着点心听茶馆里的评书。
竟然说起了她那个渣爹!
“那可是员外家的公子,流民弄脏了他衣裳,那是昂贵云锦,寻常人怎赔得起。流民头三下磕破,血流如注,只求员外公子留他一命,不要将他送官。周围百姓纷纷瞧得唏嘘,员外公子威武扬声道‘你这贱命我一脚便能踩死,便是皇帝来了也救不了你’。偏巧!我们的皇上拨开人群,甩开玉骨折扇,自称‘朕来了,你还敢踩死他吗’。”
“当今圣上已摒除旧恶,体恤民生,微服私访,数日前自怀京南下淮河,恰好路遇这流民,当下便救了人,还严惩了官绅纵恶风气。如此为民伸张正义,可见其改过之心……”
庄妍音满足地咬下手上的酸枣糕,笑弯了眉眼,这大概是她在外遭罪这么久听到的最欣慰的消息。
厉则却在旁嗤笑一声,其余弟子也是但笑不语,在外,他们都不会大肆议论国事。
庄妍音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大家这是不信。
她可相信她爹会改好的,刘墉与汤康赫、顾煊等几位朝臣忠心爱国,会带着她爹往好的方向发展。而且她临走前跟庄振羡交代过,她如今在外头度化,他得保证好举国治安,不要让她再受苦。庄振羡就算是为着她也会答应勤政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