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她已经管不动了,再也不想管他们父女俩了。
裕庆太后也没有说看座,只淡淡道:“你们母女也是稀客。”
沈氏恭顺垂首:“臣妾自冷宫出来,本应早早来向太后请安,奈何今日身子才利落些,还请太后恕臣妾怠慢之罪。”沈氏呈上自己抄写的佛经,“听闻太后这些年常礼佛,臣妾特意为您抄写了祈福经文。”
裕庆太后是知道沈氏的脾性的,当年庄妍音跟沈氏闹得母女翻脸,沈氏被气病多年,听后妃七嘴八舌议论沈氏肝气郁结,抑郁成疾。说到底她也与沈氏同病相怜,都养了个没出息的孽障。
望着殿上那眉眼机灵的女娃,她才想起昨夜婢女道“皇上与公主诏礼部尚书讲《广袁君三战失地》的故事,一直讲到了子夜”。
这么一想,裕庆太后才让看座。
庄妍音径直往裕庆太后左手边那第一把空椅上坐下:“我还以为皇祖母不让我坐呢。”她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嘟囔,“没有父皇的龙椅舒服。”
殿中的妃嫔们一愣,裕庆太后脸色难堪极了。
沈氏忙朝裕庆太后赔罪,说定带回去好生管教。
“你能管教她么?管教她就是与皇上作对,这可是公主从前自己说的原话。”裕庆太后冷哼一声。
庄妍音也不恼,只悠闲拿案上的水果吃,但心里还是介意太后不给沈氏脸面的。
她道:“我母妃能教导我啊,来请安就是她先要来的。”
裕庆太后鼻腔逸出一声冷笑,再不想搭理她。
殿中妃嫔见状,识趣地都请安退下。
庄妍音挥挥手让宫人关上殿门,宫人一愣,请示着裕庆太后。
裕庆太后压着一腔怒气:“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庄妍音眨眼,一脸的无辜状:“我有问题想请皇祖母解惑。”
裕庆太后满脸的不耐:“讲。”
“为什么昨夜里我梦里的老叟还拉着我下棋,还问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裕庆太后神色微顿。
庄振羡能听一晚上《广袁君三战失地》的故事,都是因为庄妍音的一个梦,这她是听宫人提起过的。
她问:“你又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那老叟说节欲□□富,中听□□安。搞不懂这都是些什么意思,文绉绉。”
裕庆太后与沈氏皆是眼眸一亮。
裕庆太后忙问:“可还有别的?”
庄妍音咽了块糕点,觉得好吃,小手又拿了块,待吃完又饮了口茶才舒服地呀了一声。
裕庆太后与沈氏都等得急了。
“没啦,那老叟不识抬举,说这两句话只有我跟我父皇一起做,别人做都不成。我都懒得搭理他,长得磕碜,又醒不过来……”
裕庆太后与沈氏对视一眼,眸底皆是喜色。
这两句的意思是“节制私欲,则助于百姓富裕。听讼公正,则助于百姓安定”,这完全是警示天子的良言!
裕庆太后联想前后诸多神奇之事,之前还觉得是庄妍音怪力乱神,如今倒看见了一丝希望。
但为什么梦中老叟要他父女二人一起践行?
庄妍音魂魄投生,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传闻民间许多几岁小儿还能记得前世自己住的地方,庄妍音虽是个孽障,却也是条冤魂,命不该绝。
别看上次庄舒容姐弟俩来求她时她气恼地说姚氏是在除恶,就算庄妍音再恶毒,也不该是一个妃嫔可以算计的。这孩子上辈子终究是死得惨。
如今庄振羡的喜怒都关系着这个女儿,她在那日宴会上又生出菩萨白毫之相,难道是要她带领庄振羡学好?
也是啊,昨夜她还带着那个逆子学习典故!
裕庆太后急不可耐:“若是你不想再梦到这磕碜的老叟,可愿意听哀家的安排?保准以后不会再梦见……”
“安排?皇祖母,孙儿可不喜欢别人安排孙儿,孙儿只喜欢安排别人。”
庄妍音托着下巴,无趣地鼓起双腮:“今日晨起时我便已问过身边读过书的宫人,说此乃劝明君之兆,我想这该是那日天师给我引来了神仙附体的缘故?要我劝诫父皇也行,但是你们不能不让父皇选妃,这可是要他的命。”
裕庆太后松了口气,沉静了多年的她第一次这般惊喜。
她正要想该怎么安排这个小混蛋带领好一个大混蛋,宫人匆匆入殿,神色慌张。
“太后,不好了,皇上在成乾宫动怒,要杖杀刘大人!”
宫人所说的刘大人是太后的侄儿刘墉。
今日朝堂上,文武百官都已知昨夜礼部尚书宋良显入宫讲故事的事情,众人都是大喜,觉得他们的皇帝要学好了。
刘墉是从小都想把庄振羡带好的小伙伴,今日便趁机进言了许多道理,庄振羡的美人又正好抱恙请他过去,刘墉再劝,便惹了帝怒。
也不知两人后头如何冲撞的,竟到了庄振羡大怒要杖杀他的地步,现如今已经在杖责刘墉的书童了。
那书童裕庆太后知道,跟刘墉一同长大,没当下人看待。
她气得肝气凝噎,霍然起身。
庄妍音一听完倒是欢喜地跑出去了:“嘻嘻,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