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当关啊……有好戏瞧咯。
闻柒退后几步,脚下忽然踩着一个影子,她骤然回头,惊了一秒:“不是让你走吗?”
身后,背光而站的男子,俊颜朗目,抱着一把未出刃的剑,懒懒靠着树:“不走。”
这执拗的小笼包!
闻柒威胁:“怎么不听话,不想吃小笼包了?”以前这一招百试不爽的。
慕言沉了沉眸子,睫毛绵长,遮住眼底墨黑,他淡淡说:“你没出来。”
她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送完稻草立马撤,甚至用小笼包诱惑来着,这孩子居然还在这傻等,闻柒摆了一脸严肃:“谁让你等我了!不记得姐姐的话了?”这真的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咬字着重,“逃之夭夭,刻不容缓。”
慕言低头,乖乖听着,许久才抬眸,一脸无辜:“包子,你欠的。”顿了顿,很认真,“没还。”她说过,管一辈子的包子的,他记着呢。
一口气咽住,闻柒气结,一根手指戳在慕小笼包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包子比命重要?”
诶诶诶!包子控,没救了。
慕言也不躲,让闻柒的指尖落在他脑门,凉凉的,好半响他摇头:“你比包子重要。”顿了顿,补充,“一点点。”特意伸出手,比了一个指尖大小。
真的只是一点点,他都没比一根手指那么多。
闻柒,包子,命……
这排行!闻柒泪流满面了,抹了一把眼睛:“小笼包,我快哭了。”多么激动人心啊,她居然战胜了小笼包,那是不是以后不给包子,慕弟弟也会孝顺呢?闻柒越想越美,脸上是越哭越带劲。
然后慕小笼包不说话,笑了,笑出了声,好似纯粹干净的少年。
“小笼包,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出一个关口吗?”
闻柒依在慕言旁边,靠着那同一棵树,眸子亮晶晶地盯着关口看,灼灼的火光在她眼里都是潋滟的。
慕言思忖,摇头。他只想小笼包,还有闻柒,不想这么费脑筋的事情。
闻柒伸出一根手指,在慕言眼前晃了晃:“一个。”
慕言侧眸,眸中是一泓温恬,静静地看着闻柒。
闻柒道:“一夫当关,这逃生的路口只有一个,而后面是漫天大火是死路,那么,”她嘴角轻扯,是一抹极轻的嘲讽,“那么同生不能,唯有共死。”
慕言似懂非懂,回头看着火势还在蔓延的关口,一个男人正要搬开关口的大石,身后却有好几只手在拉扯,僵持不下。
最靠近外头的男人红了眼:“松手!”
后面无数的呐喊:“让开!”
“滚开!”
“我先出去。”
“……”
前面的男人已经迈出了一只脚,全被那一双双揪扯的手拉回去,他抬腿就是凶狠的一脚:“滚!”
随之,一声:“铿锵!”
剑拔弩张,有人一剑刺进了别人胸口,有人一刀砍在了别人腿上……谁也不相让,兵戎相见是唯一的手段。
血,很快便淌出了关口,如此过程,周而复始,久久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慕言好像懂了,敛着眸子,心事重重。
闻柒拍拍她的肩:“看到没,大难前头各自飞,以后不要在很危险的情况下等我。”
“不。”慕言回得很快,有些焦急,却似乎不知道如何表述,他愣了一下,说,“我不飞。”
模棱两可,他还不太会表达,只是闻柒听得懂,她笑笑,往山下走,慕言安静地跟上去,影子一前一后,他抱着剑,一直站在她身后。
“你会吗?”
慕言忽然开口,闻柒回头,抛了小笑眼:“你说呢?”回头,继续走,脚步却越发慢了,缓缓并肩。
慕言扬起唇角,他是知道的,闻柒也不会,她只会让他先飞,而且会用包子威胁他先飞。他不走的,闻柒欠了他一辈子小笼包,他要好好跟着她。
月光漫下,两个人影紧靠。
慕言问:“为何要留一个?”堵死了洞口,一个也不让活。
闻柒扒开脚下的灌木,让慕言先走:“留一个去通风报信,大乱军心。”
慕言懂了。
闻柒笑着:“姐姐是不是很聪明?”
他摇头。
闻柒又问:“姐姐是不是很威武?”
他还是摇头,他觉得闻柒最聪明威武,可,不是姐姐。
闻柒锲而不舍:“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慕言转过头看闻柒,他觉得还是她以前的模样好看,于是摇摇头。
“……”
闻柒哑口无言,走了,不能好好玩耍了。身后,少年抱着剑,一路相随。
燕都城外,正烽火硝烟,月下,尸体堆积如山,血色浓烈刺鼻,两方人马,一攻一守。
九章王府亲兵人数占忧,处包围圈外侧,略显上风,仍逼近,人肉盾牌中间,女子趔趄不断,半张裸露的脸刷白。梁六已下了马,手中剑刃染成了红色,护在女子身侧,道:“左右为翼,后退掩护。”
令下,兵分两路,护女子后退。
九章王燕修步步紧逼,冷笑:“秦宓的人,也不过如此。”下令,“弓箭手准备。”
话才刚完,身边将领忽然神色慌张:“王爷,援、援兵,是援兵来了!”
九章王大惊:“什么援兵?”
将领望着外围,借火光而视:“不清楚,量以千计,由八方逼近。”
统帅将军忽然大喊:“遭了,这几千人是诱敌计,我们,”声音慌促,竟乱了,“我们被援军反包围了。”
反包围?若是里外夹击的话,那……九章王心中大慌,却强作镇定,安抚士兵:“怕什么,我们五万精锐,还需怕他区区几千人,将士们,杀!”
士气刚刚大起,又忽然传来:“报!”
九章王定睛一看,竟是长林山的统领,他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那男人一身黑色劲装尽湿,满身狼狈,一脸风干的血渍,眼都是红的:“王爷,军用物资为假,长林山大火失守,五千兄弟……全军覆没。”自相残杀四个字他不敢说,唯有归根结底。
一语落,四下将士抽气,便是手中的刀剑也颤了几下。
九章王一时难以镇定:“全军覆没?”他不可置信,几乎吼道,“那对方呢?”
男人声音轻颤:“一、一个人。”不敢抬头,男人俯首,“毫发未伤。”
九章王满眼红光,怒喊:“谁?”
“属下不、不知。”男人满脸的血被冷汗冲刷,他叩首央求,“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五千人马全军覆没,大败一人之手,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简直奇耻大辱!
“无用之人。”满眼杀气,森冷,燕修嘶喊,“该死。”
燕修提剑,一剑刺穿了男人的心口,顿时,王府大军无心厮杀,皆知,那个一人败五千精兵的人,必成大祸,在劫难逃。
军心,已乱,弱势已显。
九章王心道不好,连忙下令:“全军听令,只守不攻,擒闻柒者,加官进爵,违命者,定斩不饶。”
威逼利诱,不过而而,这散去的军心,难定,五万精兵,几乎一盘散沙。
忽而,远处一束光飞向空中:“啾——砰!”炸开一朵烟火,五彩缤纷,却映出漫天的血红。
这啊,是即将凯旋的暗号。
梁六见此,抹了一把血,笑了,道:“弃帅进攻。”
顿时两路掩护的人马散开,大举进攻,中间落单的女子抿着唇,跌跌撞撞。外围,援军已逼近,里外夹击,王府精兵溃不成军,大势将去。
不过片刻,王府精兵死伤无数,毫无抵抗之力,遍地横尸,血色渗进泥土,潮湿的红。
人群厮杀,忽然,那踉跄的女子踩着尸体,拌倒在地,燕修找准时机,纵身一跃,将女子擒起,一把拽出包围圈,他一手持剑,一手狠狠扼住女子咽喉,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他拖着女子,剑刃抵在女子腹部,狞笑张狂,“未雨绸缪又如何,你还不是落在了本王的手里,闻柒,你的死期到了。”
女子抬眸,唇角轻扯:“嗯、嗯……嗯。”她发不出声,瞪眼盯着燕修,不停挣扎哼叫。
这张脸,俨然是闻柒无疑,燕修一腔愤恨无处宣泄,抬手,剑柄狠狠打在女子腹上,女子身子一软,抱着肚子便倒下,燕修却掐着她咽喉,提在手里,扬声大喊:“住手!”手再收一分力道,“不然本王杀了她。”
女子脸色纸白,满眼泪流,张嘴,依旧发不出声音,只是无力地捶打燕修桎梏的手。
梁六抬眼望去,眉眼扬起,却只道一字:“杀!”
威胁无用,燕修恼羞成怒,将手中女子狠狠提起:“闻柒,本王要你陪葬。”
提剑,几近刺进女子腹中,忽而,女子声响:“听见了吗?”远远传来,灵动清脆,不疾不徐极是好听,几分慵懒,几分玩乐,“你的情哥哥要你陪葬呢。”
尚不见其人,只闻其声,邪魅,不可一世的娟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