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裹挟,被迫入宫(1 / 2)

丁澄亲自奉上茶盏,恭敬地说:“殿下,请用茶。”

“放着吧。”赵祯并不接茶,又转身走到书案跟前,看见那几方宝砚,目光落在其中一方雕琢着松鹤灵芝的墨色宝砚上。

丁巍忙道:“这是去岁老陈生辰那日,皇后娘娘赏赐给臣的宝砚。原本是应该好好珍藏起来的,但皇后娘娘说,一定要物尽其用。老臣便将此砚放在书案上,每日用它研的墨批阅书写,以激励自己勤勉刻苦以报皇恩。”

躲在书案底下的忘忧听了这番话,只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赵祯淡然一笑,只回了一句:“宰辅大相公的忠君爱国是众所周知的。”

丁巍忙拱手说:“殿下过奖了,这是臣的本分。”

赵祯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好了,今日你府上的宾客众多,就不必在这里陪我了。让我一个人清静地待一会儿,等到开宴的时候再过去。”

“丁大人,太子殿下一向喜欢清静,你自去招呼宾客,这里留两个使唤小厮便可。待丁夫人从大内回来,及笄之礼开始的时候,我们再过去观礼也不迟。”这是刘少奢的声音,忘忧心想刘皇后可真给丁家脸面。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平日里极少出门凑热闹,但凡到了哪家,都会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待着,不喜欢主人家陪同,一应茶水点心都有自己带的人伺候着。丁巍虽然是臣子,但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这些年轻人也不愿意跟他凑在一起。于是叫了儿子丁澄到跟前,吩咐道:“你留下来为太子殿下烹茶吧。”

赵祯也没拒绝,自顾拿着书往榻上去一靠,低头翻看起来。

丁巍拱手一揖默默地退了出去,留下丁澄在旁边站着。

“伯安,我们去那边坐吧,不要扰了太子殿下看书。”刘少奢对丁澄说。

“好。”丁澄又对沐霖说:“沐公子,这边请。”

躲在书案底下的忘忧才知道原来跟赵祯一起来的还有自己的兄长这回可真是热闹了!

然而,这书房里如此热闹,自己又该如何脱身呢?现在丁夫人她们还没回来,自己尚可躲一会儿,等她们回来可怎么办呢?忘忧急得手心里都是汗。

幸好茶案摆放在书案的对面,坐在那边的三个人被搁在桌布之外,完全没可能看见书案底下的忘忧。忘忧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双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最后不得不把今天刚戴在手上的玉指环摘下来,然后缓缓地往外欠身,朝着榻上看书的赵祯丢了过去。

“啪”的一声轻响,玉指环砸在赵祯手里的书上。

赵祯吓了一跳,若不是及时看见忘忧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他就喊出声来了。

“什么声音?”刘少奢看过来。

赵祯抬手弹了一下书本,若无其事的笑道:“这一段写的极妙。”

“什么书居然让太子殿下如此着迷?”沐霖纳闷地问。

赵祯笑了笑没有接话,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茶案跟前的三个人等水开的时间略闲聊了几句,刘少奢忽然说:“你们坐着,我要更衣,去去就回。”

“等下,我跟你同去。”丁澄想着外面当值的人少,莫不要让刘少奢绕到不该去的地方,于是起身向赵祯和沐霖拱手说了一声:“请殿下先安坐片刻,在下失陪一会儿。”

“你们尽管随意。”赵祯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沉浸在书里。

待丁澄起身跟刘少奢一起出去之后,赵祯方咳嗽一声,对沐霖使了个眼色。沐霖会意,起身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打发了,方转身回来。

赵祯捏着那枚玉指环朝着书案抬了抬下巴:“出来吧。”

忘忧慢腾腾的从书案底下爬了出来,惊掉了沐霖的下巴。

“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赵祯无奈的叹道。

“忘忧你!”沐霖缓过神来之后,气的说不出话来。不用问,他自然知道这丫头偷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了。

“哥你们回头再骂我,我得赶紧的走了!”忘忧说着,就要往外冲。

沐霖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子把人拎回来,斥道:“你往哪儿跑?出去就被人撞上!”

“可我必须赶紧的离开这里,等四姑娘回来找不到我就麻烦了”忘忧急得跺脚。

赵祯抬手解下自己的斗篷朝着忘忧丢过来,说:“东里间有个后门可以出去。沐霖你送她一下。”

事情紧急,沐霖顾不得许多,接了斗篷裹在忘忧身上,又拉起风帽遮住她大半个脑袋,拉着她进了东里间屋。

东里间果然有通往后院的门,沐霖拉着忘忧出去,绕过游廊从一个小角门传过去便是甬路。虽然忘忧披着赵祯的斗篷分外显眼,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正眼看过来,斗篷上的纹饰属皇族专有,宰相府的下人们但凡看见便都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沐霖护着她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把斗篷摘下来,并低声斥责道:“以后不许胡闹了!”

“我本来要出去了,哪里想到你们会忽然来了。”忘忧低声辩解着。

“你还说!”沐霖气的不行,却又舍不得放狠话。

“我看到卷宗了,就在那个小柜子里锁着呢好好好!我不说了,回头找个机会再说,我先走了。”忘忧看沐霖脸色铁青再不敢多说什么,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

丁夫人带着丁氏两姐妹进宫拜见沈德妃直到午时方回。忘忧站在人群里偷偷地看丁夫人的脸色,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再看丁锦云,似乎是哭过了,眼睛还有些红肿。而丁素云则低头不语,比平日里更加谨小慎微。难道是被沈德妃为难了?忘忧心想不应该啊!以丁家如今的权势,沈德妃也不可能为难丁夫人啊!

丁夫人什么都不说,及笄礼按照原来定好的步骤进行,贤王妃和刘夫人分别给丁锦云和丁素云戴上赤金发笄,贤王妃祝祷颂词,众人上前道贺。礼成之后,各府女眷被请入宴席。乐师们继续奏乐,丁巍夫妇二人一起举杯向来宾道谢。

所有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如果忽视低眉顺眼的丁素云和闷闷不乐的丁锦云这两位主角,这场宴席堪称完美。

忘忧瞅了个机会悄悄地问紫萼:“姐姐,你们在宫里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许多嘴。”紫萼瞪了忘忧一眼。

如此看来,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忘忧暗暗地想。

这一场宴席对宾客们来说是欢宴,但对丁锦云来说却好比挽歌。好不容易挨到宾客都散了,丁锦云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个剥离了生魂的蜡像。

虽然谢氏在丁夫人娘们儿三个回来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但眼见一向生龙活虎的丁锦云变成这样,还是忍不住走到近前来关切地问:“三妹妹这是怎么了?”

丁锦云似乎没听见谢氏的话,依旧呆呆地坐着。谢氏忍不住伸手去想要替丁锦云理一理鬓间散乱的发丝,却不料被她反手推了一把。

“走开!”丁锦云忽然发疯一样的嚷着。

“啊”谢氏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娘子!”彩琴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搀扶谢氏,并急切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氏皱眉扶着彩琴慢慢的起身,并安慰着慌慌张张聚过来的众人,“我没事儿,你们不必着慌。”

丁夫人心乱如麻,急切地吩咐道:“快!先把人送回去,再找郎中来瞧!”

张夫人上前来皱眉质问丁锦云:“这三丫头是怎么回事儿?跟丢了魂儿似的!”

丁锦云忽然伏在案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张夫人万般不解的看向丁夫人。

“别哭了!”丁夫人烦躁的呵斥着。

然而丁锦云根本听不见,依旧不管不顾的大哭。

张俞颖上前去拉着丁锦云劝道:“三妹妹,你哭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呀?你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

“滚开!”丁锦云一把推开张俞颖。

丁夫人无奈的闭了一下眼睛,提了一口气方指了指静妈妈等人,疲惫地说:“你们几个人把三丫头送回去好生照顾着,其他人都散了吧!散了!”

一屋子仆妇下人们顿时做鸟兽散,没有一个人敢多说多问多嘴。

丁素云带着紫萼和忘忧默默地回疏影阁,三个人一进门紫萼就转身去把房门关上,把端着茶水进来的茉莉给吓了一跳。

“这到底怎么了?”忘忧万分不解地看着紫萼。

“嗳!咱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紫萼皱了皱眉头,一副想笑又想哭的样子,看得忘忧特别难受。

“哪样啊?”忘忧又看丁素云。

丁素云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三姐姐被陛下看中了。”

“什么?!”忘忧感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全身都是麻木的,包括思维。

紫萼苦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忘忧低声说:“很奇怪吧?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们去拜见德妃娘娘,陛下却刚好在未央宫。而且好巧不好的,三姑娘原本要行礼叩拜呢,却不小心扭了脚倒在了地上。陛下原本没看她,却因为摔这一下,看了她好大一会儿。”

忘忧对这件事情的逻辑完全搞不懂,傻傻的问:“那看了一会儿就就叫她进宫?”

紫萼点了点忘忧的脑门,小声说:“陛下的眼睛在三姑娘的身上都挪不开了!德妃娘娘还能在一旁看着?当然要开口向咱们夫人说媒了!”

忘忧眨着大眼睛问:“说媒?说三姑娘和陛下的媒?”

“不然呢?德妃娘娘服侍陛下这么多年,还能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紫萼好笑地反问。

“那那德妃娘娘不是应该想办法把陛下的心拉回来吗?”忘忧懵懂地问。

“你呀!就是个傻子!”紫萼点了点忘忧的脑门,叹道:“德妃娘娘多大年纪了?陛下年轻的时候心便在宸妃娘娘那里,难道你指望着这个时候陛下专宠德妃娘娘?”

忘忧这才明白,沈德妃是想要用丁锦云博得天子的喜欢。可是,她为什么会选丁锦云?跟丁素云比,丁锦云的容貌不算出众啊!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说了!”丁素云无力的摆摆手,这一天的折腾,惊吓,纠结,已经让她筋疲力竭。

“我给姑娘炖了鸡汤,您先别睡,我去给您盛一碗来。”忘忧说着,急匆匆跑了出去。

忘忧没心没肺地去拿鸡汤,完全体会不到丁素云心里的后怕。更没想到还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两日后,丁锦云封妃的圣旨送到宰相府。丁锦云以宰相嫡女的身份一入宫便被封为锦妃,入住重华宫。消息一传开,可真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有人说丁大人从宰相一步跃为国丈,实在可喜可贺。

有人说以后满朝文武当属丁大人为首。

有人背地里骂丁巍为了巩固手里的权势不惜一切代价,居然把女儿送到年逾半百的天子身边,其心之龌龊,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风骨。

外人永远停留在看热闹的层次,而这事只有丁巍自己心里最明白说什么巩固手中权势?他已经位极人臣,又何必搭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即便是为了巩固权势也应该搭上太子,何必让自己亲生的嫡女去贴久病不愈的天子?再者,他一向受皇后倚重,早就跟皇后以及刘氏绑在一条船上,又何必把女儿送进宫里去给皇后添堵?

细想,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女儿及在笄之礼这日被召入宫中,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天子,又因滑到失了礼数,这一切若非天公作弄便是有人设计而为。儒生出身的丁宰相一向不信鬼神之说,所以笃定这一道封妃的旨意是有人把整个丁家都算计了。

丁巍咬牙切齿砸了自己最喜欢的砚台,又撕了书房里最珍贵的古籍,又无缘无故地把书房里伺候的小厮阿楚打了二十板子。

这两日,宰相丁大人创下了他有生以来好些个“之最”。

同样不消停的还有正主儿丁锦云。这位三姑娘哭着砸碎了自己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把身边的人都赶出去,再反锁了房门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任谁拍门叫喊劝说全都不理会。

谢氏因为被丁锦云推了一把摔了一下,经太医诊治说已经动了胎气必须静养,此时正躲在屋里躺着,完全不理会丁锦云这茬儿。张俞颖便逮着了机会,每日都带着饭菜守在缀锦轩的廊檐下,隔着窗子劝说丁锦云。

缀锦轩里人仰马翻,春雨刚好什么忙也帮不上,便悄悄地跑到疏影阁来找忘忧说话儿。

“这个时候你还敢往这里跑?”忘忧把刚蒸好的一碗杏仁酥酪送到春雨的手里。

春雨吃了一口酥酪,轻声叹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忙着劝三姑娘,哪有人管我上哪儿?”

忘忧自己洗了一个苹果啃着,说:“表姑娘可有的忙了,每天都在四姑娘的窗户底下守着。再者,如今被这事儿一闹,只怕没有人记得她跟沈公子那点事儿了吧?”

“这倒也是。”忘忧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这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丁锦云被封为皇妃,那张家母女此时不敢再聒噪丁夫人,沈熹年便可逃过一劫了。

“嗳你说,沈德妃是不是”春雨朝着忘忧眨了眨眼睛。

“沈德妃怎么了?”忘忧不解地盯着春雨。

春雨长了张嘴巴,无声的说了三个字:故意的。

“啊!”忘忧反应过来,顿时长大了嘴巴。

过了好半晌,忘忧才莫名其妙的问:“你说,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