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小姐。”
却是无处可躲,蒲郁转头看去,颔首道:“万小姐。”
万霞和其他人一样,说这场沙龙,说蒲郁的设计。末了还有话似的,站在原地。
“万小姐订了‘繁华’裙装,是有什么细节觉得不合意的?”
“不是的……”万霞有些难为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万霞手拢手指,启唇道:“我希望蒲小姐能为我设计婚纱。”
蒲郁愣住了,烟灰落地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吴先生与我的婚期定下了,我想先征求你的意见……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原来二哥在马斯南路另购的洋楼,是为结婚准备的。也就是说,二哥瞒着她,一直瞒着她。
不曾看低万霞,当下更是觉得不能小看了万霞。知道她与二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婚事还未公布便拿来堵她的心。
“怎么会。”蒲郁展颜而笑,“恭喜万小姐,要结婚了。”
“嗯。”万霞抿了抿唇,好不甜蜜,“我同表姐去寺里求了签,上上签。大师为我们择了吉日,在夏至那日。”
每年夏至,是蒲郁从未庆祝过的生辰。
“那很好的。只是……我从未做过婚纱。”
“蒲小姐的才华有目共睹,若我有此殊荣能穿上你做的婚纱,表姐也会很高兴的。”
他们的婚礼想低调也不可能低调,让万霞穿张记的婚纱,对孙家与张记是互利共赢的事。
蒲郁道:“且容我考虑考虑?改日再谈罢。”
“静候佳音。”而后万霞回到沙发旁,孙、杨二位太太笑了起来。
掠过一张张脸庞,蒲郁与吴祖清遥遥相望。
她面无波澜,只是下一瞬转身去找到淮铮,留下一句“这里的事拜托你了”径直离开了。
吴祖清收回视线,接下旁人的话茬,继续说笑。
入夜,傅淮铮回到他们能一望外滩风景的复式公寓。(蒲郁没有退租赫德路的房子,但几乎不去了。)
“怀英?”傅淮铮找遍了里外的房间,沿窄梯上楼顶小花园。果见蒲郁坐在葱郁的葡萄藤架下,只是玻璃圆桌上的酒瓶比平日多。
“淮铮。”蒲郁醉眼惺忪地笑,待傅淮铮走近一下跌入他怀中。
傅淮铮抚着她散落的长发,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我有点儿难过。”蒲郁抬眸道。
何止有点儿,她眼尾红了,盈着泪。
傅淮铮把蒲郁抱起来,“怀英,这儿风大,我们下楼去。”
“……他要结婚了。”她闷声道。
傅淮铮怔然,“什么时候说的?——沙龙上万小姐故意同你说的?”
她不答,即是默认了。
“我……”他不知说什么。
“你不必说什么。”蒲郁退开怀抱,“让我一个人待着罢。”
静默片刻,傅淮铮把外套给蒲郁披上,下楼去了。
渐渐的,琴声入耳。蒲郁拎着最后还剩半瓶的红酒,走出花园。在公寓的窄梯上,她又坐了下来。
看不见的墙壁后,傅淮铮重复弹奏一支钢琴曲,很久也没停。
终于,蒲郁走了过去。傅淮铮抬手,询问道:“有想听的曲子吗?”
“我不懂西洋乐。”蒲郁在傅淮铮让出的半边琴凳落座,试着拨了几个音,“方才的是什么?”
“贝多芬的《月光曲》”
“喔。”
“是有些难度的。”傅淮铮有意活络气氛。
“那么淮铮很厉害。”蒲郁笑了下,却又道,“我听见了忧悒。”
傅淮铮语气开朗道:“你知道她最初说什么?她说‘原来少爷是很温柔的人呢’。你看,你是有些音乐天分的。”
“也许是弹奏的人心境不同。”蒲郁道,“也许是听的人。”
“淮铮,你很想她罢。”在说他,低下头去的却是自己。她蒙住了脸。
傅淮铮慌乱地安慰,“或许是有隐情的。我去查。”
蒲郁的声音从指缝里溜出来,“淮铮,弹曲子罢。不要让我太难堪。”
琴音再度响起。到后来已断断续续,她伏在他肩头,一手攥紧了胸口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