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当一个人心中有疑时,看什么都有些蹊跷。
蒲郁挥开脑海里的遐想,思索起周远达的事情。
再度乘上电梯,蒲郁把周远达的名片拿给电梯小姐看,“劳烦你帮我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电梯小姐打量了她一眼,手上戴着袖套,似乎是不识字的缝纫女工。电梯小姐好心念了一遍,问:“你有事要登报吗?”
“不不,我就是头一回见到记者,蛮稀奇。”蒲郁把名片塞给电梯小姐,“你拿着,我用不上。”
“我有周记者的名片。”电梯小姐道,“饭店里来往的记者可多!”
证实了蒲郁的猜测,周远达方才略过电梯小姐是因为给过名片了,即是说他来过华懋饭店不止一次。
“记者待遇好呀,扎堆住华懋饭店。”
电梯小姐很少接待这样没见识的客人,忍住笑,道:“他们可住不起!像周远达那样的多半来喝咖啡谈事情,咖啡你晓得吧?”
“我晓得嚜,听说苦得跟中药似的。”
电梯小姐一下笑出声,“我们的咖啡厅生意好的嘞!”
重心往地底落,到一楼了。
“这个东西真是吓死人!”蒲郁说着向电梯小姐点头告别。
在街角等了一刻钟,看见周远达的身影,蒲郁悄然跟上去。没有根据,只是一种直觉驱使她这么做。
雨雾中华灯逐一亮起,行人匆匆。周远达乘人力车到静安寺南的长滨路上的新式公寓。公寓不算高档,没有值守的管理员,只右墙上装置了统一的信箱。
翻信箱还是直接跟上去,蒲郁犹豫一瞬选择了后者。毕竟这是傍晚,大多时候信件报纸清早就送来了,何况周远达可能不住这里。
蒲郁到转角的时候,周远达刚刚进入四楼六室。她转而上楼,暗暗等待。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疏忽的地方——布鞋底湿润的脚印和伞端的滴水。若四处留下痕迹是很可疑的。
环顾四周,幸好看见四楼一户门外置有鞋架。她把布鞋放上去,再把伞立在旁边。
没一会儿,周远达出来了。他果真注意到楼道里除他之外的雨水痕迹,沿水迹往楼上望了一眼。许是有紧要的事,只是望了一眼便走了。
待听不见动静,蒲郁下楼,迅速以粗针开了门锁,持枪缓缓推开门。可视范围内无人,她闪进门里。
这是配备浴室的单间房,门对着窗户,窗下一张单人铁床,床尾立着桃木衣柜,床头边摆了张书桌,桌下堆着一摞摞书。陈设简单、整洁,可以看出屋主是个生活有条理的人。
彻底确认房间里无人,蒲郁来到书桌前。桌上唯一的相框里是一张报社记者合影,周远达在其中。旁边的台历翻到当月,有的格子标注了符号或简短的词句,皆与报社事务有关。
台灯的这边摆着一个干净的烟灰缸,一个德产收音机,蒲郁试着旋转按钮,出来的只有滋滋声。
她关掉收音机,拿起桌沿上的《啼笑因缘》——作家张恨水的旧作。他自奉天事变后便开始连载抗战相关的,善于揭露、讽刺社会现实。
欲翻书中笔记,余光瞥见方才压在书下的报纸。
蒲郁怔住了。
而后惊觉脚步声靠近,她猛地缩到床底去。
第40章
脚步声及近再由远,是过路的人。
蒲郁无声地长呼一口气。也是在这个伏低的角度,她看见地上的几丝毛发。以房间地板的干净程度,屋主是不可能遗落它们的,尽管它们真的很难发现。
特训时学过如何判断是否有人你的屋子,预先在入室地毯上洒层薄灰、门锁上卡细微的物什,与这毛发是类似的手法。她肯定,周远达是可疑的。
只是,这毛发从哪儿掉落的?
蒲郁从床底钻出来,根据进门时门的开合与毛发所在的位置进行推演,最后确定毛发原先放在在门底缝隙三分之一处。
至于房间里的抽屉、行李箱,她不能搜下去了。若周远达真是特务,这些地方很可能设置了使人留下痕迹的机关。
蒲郁还原一切,悄然撤离。
雨未停,天却是完全黑了。蒲郁返回洋服店,如预想中遭到经理诘问,送个衣服去那么久。
经理是个会打算盘的,小郁给洋服店拉拢了好些大客户,他骂狠了是同钱过不去,不下脸会让她飘飘然(今次便是一个征兆)。于是恩威并施、语重心长。
蒲郁煞有其事地点头,末了道:“那么我先回去了,请你告知马斯南路的吴太太,先生的衣服改好了。”
经理愣了愣,“那你回去,明天早点来。”
待蒲郁转身,经理嘀咕,“她到底听明白没有呀……”
下过一场大雨,天气冷下来,仿佛入冬了似的。蒲郁赶早上工,吴祖清也赶早——去办事,顺道取衣服。刘司机下车来取的,蒲郁只透过车窗玻璃望见后座里的侧影。
蒲郁塞回衣服口袋的报告写得很详细,唯独忽略了一点,阿令与周远达或有关联。
她想自己还是有私心的,除了宣誓过的旗帜,除了二哥,还有要保护的人。
当时搜查周远达的公寓,蒲郁有一瞬愣神,因为看见了一篇文章。
一篇论述上海租界内女工较男工薪资低许多的文章,刊于周远达供职的小报,笔者叫施如令。
也许整座华城叫这个名字的人不止一人,可同时能写出这般文章的只此一人。
阿令什么时候回上海的?
联络早在淞沪抗战前就断了,祝贺阿令考上大学的信迟迟没回应,蒲郁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现在看来,是再也不会来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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