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现了身形,有些抱歉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池音看了看他,心中对他这种偷听的行为自是不喜的,但却也没有太多责怪,只是说:“谢纪兄关心,但此事说到底是我的责任。”
纪文言神色稍顿,心中百转千回,但还是说不出那句“跟我走吧”的话,正如池音所说的,他身上也有他的责任。
只是他心中的不忍与不舍,还是让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要承担起这一切?”
池音低头苦笑了一声,而后点了点头。
到了这里,二人之间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他们二人各有立场,气氛瞬间就仿佛凝固了一般。
直到池音开口打破了沉静:“纪兄,原本我是想让小谷明日送你出谷的,但现在你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件事,那你何时出谷之事,我还是要先于素玄大人商议后才能告诉你。事关三界,望你能体量一下,今晚你就住在这月灵果木的树屋上吧。”
“好。”纪文言了解池音,她一直是个能分清事情的轻重的人,现在三界中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这种时候,为了能确保事情顺利,她必然是要囚禁自己这个知情的“外人”的。
池音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中倒有些抱歉,但即便如此,在她离开树屋后,她还是召唤出了月灵木心的力量,在周围加了禁制,以防止纪文言出走。
翌日,池音去见了素玄大人,一来是说了自己的决定;二来也将纪文言知晓了这个秘密的事告诉了素玄;第三她拜托了素玄派人去玄清宗请一趟清怀。
既然她已然答应了要接受这样的命运,那么不日她便要进入月灵果树木的体内,尽快的与月灵木心的力量相融,以保证自己到时候能够承受住魔源内丹与曦神之心相合时的巨大力量。
她想再这之前,见一见清怀。
当初她只留下了一份书信,便不告而别,心里总觉得有些亏心。如今她在这世上时日无多,便想当面给清怀一个交代,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毕竟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像辜负清怀那样辜负过谁。
说到这儿,池音又想起了虞离,不觉又叹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很明白,她那样要求虞离活着,对于虞离而言是件十分痛苦的事。
她这一生对于凡人而言,已经是非常漫长的一生了。
和她在情感上有瓜葛的那些人中,对傅宸,他本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在当初他刺她一剑差点要了她的命的时候,她就不在意他的想法了,对此人她不过就是避之不及罢了。
对于应华,因为失去了情丝羽,即便依然保留着记忆,但始终无法感受到太多的情感。
之于清怀,虽然她从未隐瞒自己的情况,变心也不过是意料之中迟早要发生的事,但她心中却依然有些愧疚。
而言渊,她很难去界定他们之间的感情算什么感情,就像是言渊留给她的记忆一样,很美好,但却又戛然而止。
只有虞离……
她的感觉很特别。
从前她一直把他当成弟弟,她喜欢他,也偏袒他,从未将与他的感情往男女之间想。
但当他们这回在次相见,他稍稍将他的心意表现出来之时,她几乎不需要多想,便理解了他,接受了他对自己抱有男女之情的这件事。而且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他对自己有这种感情,这让她多少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真实想法。
不说别的,若是同样被她视为亲人的小谷对她表露出丝毫这种感情,她知道自己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池音在感情上虽有迟钝的地方,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也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于自己的这种态度,她多少也明白其中的意义。
只是这样……
她感到有些心痛。
夜鸦一族,与她们月鸟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在伴侣这件事上。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夜鸦一族甚至比她们月鸟更为专情。
夜鸦没有情丝羽,但依然可以做到一生只爱一人,哪怕那个人并没有成为与他生命相连的伴侣。
这便意味着,即便她要求他活着,她知道他也只能活在孤单之中。
时间对于万物而言都是良药,但对夜鸦一族而言却不是,所以夜鸦能和伴侣同生共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也是他们人生的幸运。
可她真的做不到,让他陪着她灰飞烟灭。
她甚至想,若是当初在遇到温少宁之前,他便告诉她他的感觉,最后会怎么样?
也许会有一个还不错的开始,一段完满的经历,但最后……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宿命……
哎……罢了。
而虞离这边,即便是答应了池音会活下去。
但心中却还是不甘,之前他不知道池音的宿命会是这样。他一直想着自己至少可以与她一起承担,但现在他也明白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帮不了池音。
只是他真的不想就此放弃,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冥界向冥主求助。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便是万劫不复,他也希望冥界之主能有救池音的办法,哪怕只是给她一个进入轮回的机会。
—
晚间池音给纪文言送了些吃的,纪文言从分神清怀那里知道了池音找“他”的事,便猜出了池音心中所想。
他看着她站在树屋的门框下,月灵果的微光打在她身上,虽然眼前的场景和她身上的神情与那时截然不同。但他却还是想起了,他作为温少宁时,第一次在宋家村破庙见到她是的感觉。
那一眼的怦然心动,那一刻他就觉得她即便是妖,又有什么要紧。
那双如乌木鎏金般流转的眼,现在却多了许多历经世事后的平淡。
只是她的眼中好像永远都没有沧桑,即便是面对眼前这样必死的结局,她的眼神依旧像是眷恋红尘的赤子,只是多了些许平稳罢了。
“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