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打交道的事情自然交给孟阳,白星看着事到临头仍一副大爷样儿翘着二郎腿蹲坐桥头的廖雁,终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那么多饭没喂饱你?”
廖雁满脸通红,也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单纯臊的,闻言哼了声,梗着脖子不回头,“要你管!”
白星磨了磨牙,抬腿又是一脚,这次直接把人踢下去了。
就听“噗通”一声,河里溅起老大一团水花,正在交涉中的两拨人齐齐抬头,眼见着墙头上的罪魁祸首不见了踪影,纷纷拔刀出鞘。
“作甚作甚!畏罪潜逃不成?”
“逃个屁!”说来丢人,廖雁水性不佳,也就比旱鸭子略强些,但南京城内河道中的水普遍不深,只到他腰间,于是扑腾两下之后,也还很顺利地扒着围栏站起身来。
衣裳全都湿透,水淋淋贴在身上。
他运动量奇大无比,所以虽然每餐都吃的很多,但看上去仍然好像很瘦,实则骨头外面包的全都是蕴藏着可怕爆发力的流畅肌肉。
廖雁把糊满脑袋的头发随手撸到脑后,露出湿漉漉一张脸,上头一双眼睛映着水色分外明亮。
他素来不畏严寒,近来天气转暖,竟只穿两件单衣,此时领口大开,露出大片光洁的胸膛,水渍蔓延。
有妙龄女子经过,当即低呼一声,迅速羞红了脸儿。
倒是那些已经成婚的妇人们胆子大,光明正大的去瞧不说,还笑嘻嘻品鉴道:“哎呦呦,瞧着么滑溜溜的……”
看那样子,似乎很不介意亲自上手检验一番。
白星黑着脸瞅了廖雁一眼,后者显然也没有继续被人如此窥视,再加上夜间河水比较凉……好算爬了上来。
那头孟阳的交涉也有了结果:
根据本地条文规定,无意中祸害城内锦鲤者,罚银五两,或劳役半月,包括并不仅限于扫大街;明知故犯者,惩罚加倍。
五两银子,南京城内绝大部分百姓一大家子人一个月都花不了这么多!至于扫大街半个月什么的,一来耽搁赚钱,二来必受人指指点点,是个人都受不了……
因为罚得重,所以轻易无人敢冒犯,显然为了构建美丽府城,郎文逸着实下了狠功夫。
孟阳和白星就齐齐看向廖雁,意思是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说怎么办吧。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廖雁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憋了半日,这才犹犹豫豫朝白星伸出手,双眼望天道:“借我十两。”
在场一干衙役纷纷流露出鄙夷的目光:噫~
穷鬼!
白星想了下,真诚建议道:“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吧,一个月后我们往回走的时候正好捎上你。”
反正不就是离家出走的么?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到底还是孟阳看不下去,更兼心中有愧,忙掏出自己的私房钱,小心翼翼捡出来一颗十两重银锭,满脸肉痛往那领头衙役手中塞去。
谁知人家还挺正规。
“去衙门交纳,记得拿回单。”
他们可不是那等胡乱吃回扣的!
于是大半夜的,三人又跑了一趟衙门,回来的时候,廖雁身上的衣裳都半干了。
再然后,次日一早,他发了烧。
白星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有你这么浪费钱的吗?
扔了算了!
廖雁自己也稀罕呢,他都多少年没生病了?
孟阳叹了口气,给他倒了热水,又央求客栈伙计去请大夫。
三人或坐或站或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过了大约两刻钟,大夫来了,三人不约而同地吐了口气,有种得救了的感觉。
白星就觉得天下老大夫是不是都长得一个模样,这老大夫也是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瞧着慈眉善目的,跟桃花镇的刘爷爷竟有三四分相像。
老头儿闭着眼把脉,末了啧了声,操着一口带有浓重方言味道的官话唠叨起来,“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惯爱仗着底子好胡来,虽已过了冬,地里的暖气还没上来哩,哪里就好轻易见水?”
他一把脉就知道是落水冻得。
顿了顿又拉长着脸道:“入水前饮酒了吧?这酒气入体,总要找个途径发散出来,人身上共有三万六千个毛孔,酒劲儿一上来,就全都打开了。你倒是挑了个好时候下水,你自己说说,那攒了一冬的寒意不全都进去了么?你不病谁病!”
廖雁很少有看大夫的经历,颇觉稀罕,闻言又是几个鼻涕泡,当即哑着嗓子指着白星喊道:“都是她,她把我踢下去的!”
白星:“……他满大街撒酒疯,还把河里的鱼抓了烤着吃!”
老大夫张了张嘴,满脸呆滞,显然没料到背后竟还蕴藏着如此多故事。
他老人家眨了眨眼,果断放弃,转向现场唯一一个看似正常的,“照这个方子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天三次。这小子底子好,三天保管好。”
刚还是“年轻人”,现在转眼就成了“这小子”,可见大夫也很有点脾气。
“老子才不用吃药!”廖雁没怎么吃过药,却也见过猪跑,知道那玩意儿苦得很。
再说了,他可是折翅雁啊,生病吃药岂不有损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