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贫穷,因为不得已,卖掉了自己的女儿,这些年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过得如何?
林卿卿呼吸一滞,与莺花道:“你先回去睡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她有过相似的念头,爹爹长剑相对,或许是不得已。就像莺花的爹爹,不得已才卖了女儿。
但她不能赌,赌对了,不得已的真相不会改。赌错,她依旧是活不下去。在这个宅院里,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应当先活下来,再去探究一个真相。
往后数日,林卿卿便夜夜坐在亭下,眼巴巴地望着缺月渐渐变得滚圆。
她与陆安之短暂地相处,在脑中也越来越清晰。
其实那人,虽说时时在她眼前晃,两人说过的话却是不多。勉强算是有过的交流,也不过那么两回。
一次,是林卿卿被掳走的最初。
“求你放我走,求求你!”她扒着他的袖子,“我爹是江城富商,不管你要多少银两,他都会给你。”
陆安之睨她一眼,眸色尽是不耐烦:“拖走!”
“不要……”她慌乱地摇着头,又是猛地跪在地上,光洁的额头磕在地面,顷刻就见了血,口中仍不停地说着“求求你”。
陆安之轻哼一声,他微微俯身,下一瞬,她的脖子便被人掐着提起。
林卿卿紧蹙着眉,眼底溢出惊惧的泪水。
陆安之眸子半阖,不知为何蓦地松开她。末了,唇角微勾,却又轻轻笑了。
“好啊,今夜暖榻,就如你所愿。”
林卿卿猛地后退一步,如遇豺狼般。她迟疑了许久,颤抖着手去解腰间锦带,衣裳的绳结被她死死绞着,怎么都不能下定决心。
陆安之没了耐心,甩手离去。
她看着陆安之离去的背影忽然崩溃大吼:“陆安之,我从不认识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怎样?”
林卿卿想起那时的自己,叫嚷得嗓子都哑了。如今想来,陆安之瞧着她无语,大约是看她可笑,看她不识好歹。
妄想着要她死的人会救她,然后拼尽全力赴死。
还有一回……
林卿卿想着,耳朵不自觉便有些发烫。
第4章从前
六月底,夜半。
陆安之忽然闯进她的门,林卿卿躲得远远地,他倒是没看她,自顾自晃悠着身子去了她的床榻,而后倒头躺下。
她紧握着发簪,小心靠近了些才嗅见微弱的酒香。陆安之醉得脸上还泛着红。
林卿卿一步步靠近,她凝着发簪的尖锐,甚至愚蠢地想,或许可以劫持他然后逃离。
她居然忘了,不过前些日子,三辰宫有一个杀手做了错事,陆安之说“杀了,丢后山”是怎样的面无表情。
那时风止正在,还特意与她解释:“后山有狼。”
林卿卿全忘了,只一点一点靠近他的脖颈,快要触及的时候,塌上之人忽然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林卿卿呼吸都停滞了,两人从未距离这么近过,她甚至能从他眼中看到自己。
她脑中一片空白,唯双手握着发簪要杀人一般的动作没动。也动不了。
陆安之却是忽然又闭上眼,林卿卿将要舒一口气,手腕忽然被人紧握,一股力量带着她,越过他的身子翻转。待她回过神,她已经被陆安之的手臂锁住,她小小的身子,竟似缩在了他的怀里。
她小心挣扎了下,身后之人忽然道:“林卿卿……”
他的嗓音不似往日低沉,仿佛有些软软的:“卿卿呀!”
林卿卿当时,只觉得全身颤栗,想逃偏又无处可逃。难不成叫醒他,告诉他,她要杀他?
直至天都要亮了,她的眼皮才撑不住开始打架,紧锁着她的人忽然低声咕哝了句什么。他说的混乱,林卿卿只勉强听得一个“傻”字,便也睡了过去。
此时回想,林卿卿倒得了另一个结论。陆安之叫她的名字,应不是进错房。
往后数日,林绯绯因挨了林昌邑一巴掌,回到夫家后一直没有回娘家。林瑶瑶同那世子订亲之事,也渐渐提上日程。
五月十五。
林卿卿用了饭,早早便坐在亭下,等天黑,等灯笼燃起,等树影婆娑月朗星稀。
林卿卿满怀期待,又携裹着一丝慌乱。说到底,不过才及笄一年的姑娘,纵到了议亲的年纪,却从未与男子多说一句。
然她怎么都不曾料到,这一夜月圆,无人□□而下。
她守了整夜,等得眼皮酸痛,天边翻滚了鱼肚白,也无人前来。
林卿卿扛着腿脚酸麻回到房内,她不由得质疑自己,若非她记错了,若非一切只是一场幻境。无人前来,也没有所谓父亲杀女。
不!
林卿卿闭上眼,额头紧锁。应是她重生一世,有些事和从前不同,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具体是何事,林卿卿无从知晓。
她心内一团乱麻,竭力静下心,细细将所知所有又重新盘算一遍,才勉强缕出一个思绪来。
林昌邑长剑相对,毫不迟疑。那模样狠绝残忍,绝非一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