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陆婉吟其实想了很多,也没想很多。选择只有两个,扑,还是不扑。
她选择了扑。
会丢掉性命吧?
会吧,可是这世上远远有比丢掉性命更令人害怕的东西。
陆婉吟赌赢了。
她相信,这一箭会成为她与扶苏关系的转折点。
另外那边,扶苏依旧靠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的面前是那面被射穿的马车帘子。他确实没有想到,陆婉吟会救他。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包括救他。
但不可否认,她真的救了他。
这一刻,扶苏的心荡了荡,他想,或许她对他也是有几分情意在的,不然也不至于抛出性命来救他。
扶苏摩挲着手中折扇,心中百转千回。
他想,他是否太过苛刻,要求的太多?
陆婉吟一回到兴宁伯爵府,就跟二姐和三姐约好了一道去道观里给大姐立个牌位。
这是一座京师城外的小道观,平日里人不多。正是盛夏,山上绿荫蓬毕,虫鸣鸟叫,虽有热浪席卷,但林风阵阵,人还算清朗。
陆婉吟一等三人替大姐的牌位上了香后,便跪坐在蒲团上说话。
屋内放了冰块,窗户大开,隔着绿纱显出几许昏暗之色。
四下无人,陆婉吟将大姐的那封遗书给二姐和三姐看了。
“原来如此。”二姐陆琼白性冷,素来话少。她看完信件,面容冷淡,神色默然,与泪涕涟涟的三姐陆清梅完全不一样。
“三妹,别哭了,当心身子。”陆琼白转头,蹙着眉,语气冷冰冰的规劝陆清梅。
陆清梅生来身子不好,近几日看着更显瘦弱。她哭得眼睛红肿,手里帕子都湿了一半。
她哭的不只是大姐,更是在哭她们姊妹的命运。何其相似,何其悲哀。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屋里只剩下陆清梅轻轻的抽噎声。
香烛袅袅,沁出冷淡佛香。头顶供奉的菩萨是那么慈悲,那么怜悯。
陆婉吟率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过几日是父亲生辰,二姐,三姐,镇国侯府和刘大太监那边能让你们回来吧?”
“应该是能的。”陆清梅怯弱弱的说完,下意识朝站在门口的小太监刘梢看去。
刘梢立在阴影里,少年的身体单薄而细长,像棵正在生长的树。不过并非向着阳光,而是向着黑暗,在深邃泥潭,阴暗洞窟之中,由暗夜滋养着,茁壮生长。
“那二姐呢?”陆婉吟又转头看向陆琼白。
“镇国侯府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也是能来的。”
陆婉吟还想问问这两位姐姐可是在外头受了苦,可她又觉得,自己就算是问了又怎么样呢?不能怎么样,只能陡添些悲伤罢了。
她现在自身都难保,根本就没有余力来帮助她二姐和三姐了。
“五妹,你的婚事父亲可有提过?”陆清梅突然想到这事,她一脸的忧心忡忡,担忧至极,“切莫像我和你二姐这般,跳入了狼窝虎穴,永世不得脱身。”
“不会的。”陆婉吟下意识回答。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她救了扶苏的性命,救命之恩,难道不该给些特别的东西吗?
第43章先行一步
香榻案,这桩京师老百姓的乐谈于三日后彻底了结。
户部尚书,结党营私,逼死贵妾,数罪并罚,判斩首。
此一案,大快人心。
梁定安也全须全尾的从狱中出来,刚刚回府,便张罗着要开什么夏至宴,去去晦气,一点都不消停。并且放话说这夏至宴不仅要开,还要大开特开,京师内有头有脸的都给一并请了过来。
陆婉吟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因为这香榻案里也算有她的一份苦劳在。
“小姐,您今日要穿哪条裙?”宝珠打开衣柜,“奴婢觉得您穿这件藕粉色的好看。”
“拿条白的。”
“哦。”宝珠拿了一条素净的白裙出来,然后又问,“小姐,您要戴什么首饰?裙子是白的,这首饰总得明艳些吧?”
“不戴首饰。”陆婉吟推开宝珠手里的簪子,连胭脂都没上,只淡淡画了一点眉毛,整个人素净至极。
宝珠愣了半响,才想起来兴宁伯爵府的大小姐去世没几日,自家小姐确实不能穿红戴绿的,不好。
相比起陆婉吟的素净,今日的陆荨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打扮。这次宴会,京师名流云集,是搏出彩,搏名声的好机会,像陆荨恬这样刚刚及笄的小娘子,就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展示自己,打造名声。
陆婉吟看一眼一袭胭脂色裙的陆荨恬,提裙上了自己的青绸小马车。
陆荨恬自然也看到了陆婉吟,她轻蔑一笑,随后吩咐丫鬟,说一定要让马车夫将马车驾在陆婉吟的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