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还有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月惊鸿傻了眼。
“怎么没有?”盛言楚凉凉开口,“王永年放着妻儿不管和你厮混,他跟我那个爹有什么区别?”
“蔡氏她的孩子原就不是永年的。”月惊鸿叫屈,“我馆里的兔儿爷也从不会主动勾搭有妻有子的男人,这话好冤枉。”
盛言楚翻白眼:“在外人眼里,你就是勾着王永年不归家的狐狸精!我娘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类人,自从知道一母同胞的弟弟成了兔儿爷,我娘怄得好几天没睡安稳。”
“我……”月惊鸿羞愧惶惑的低下头,“是我的罪过。”
盛言楚不忍再刺激月惊鸿,便舒展眉眼笑了笑:“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我让你在认祖归宗和王永年中间做个了断,我娘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回头她会带着你去衙门交银子领罚脱去贱籍,此后你就不再是月惊鸿,而是我盛言楚的小舅舅程有然。”
“程…有…然?”月惊鸿轻声呢喃,唇瓣微微上扬,“有名有姓,真好。”
快到盛家小院时,盛言楚再次叮嘱:“不许说你跟王永年的事可知道?我娘和我舅舅禁不住打击,若他们问起你的亲事,你不想娶妻直说就行,他们不会强求。”
月惊鸿双手都在抖,嗯嗯点头:“我省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见月惊鸿一脸慎重,盛言楚这才松开手放人进去,只听院门吱呀一声响,很快里边就响起程有福怯怯的问话:“楚哥儿,是你回来了吗?”
盛言楚扬声:“舅舅,然舅舅也来了——”
乍然听到这称呼,月惊鸿双脚猛地打绊往前一栽,程有福和程春娘眼疾手快的扶住月惊鸿,这才免了一场跪地请安的滑稽场面。
盛言楚悠悠然的举起手捂住耳朵,下一息,一声振聋发聩的凄惨叫声划破天际。
“然哥儿!你可算回来了……”
刚从外边过来的程以贵被他爹这一道狮吼功吓得小心脏咚咚咚的敲,跑过来挤到盛言楚身边,挑眉道:“他真的是我小叔叔?”
盛言楚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数天上飞过的鸟儿,闻言扁扁嘴:“应该错不了。”
舅舅程有福是个粗中有细的人,明知月惊鸿沦落风尘还愿意相认,想必月惊鸿身上有铁证证明月惊鸿就是程有然。
果然,屋里传来了程有福又哭又笑的说话声。
“然哥儿后腰上有个月牙胎记,这些年我一直都记着那胎记,错不了的。”
程有福抹开眼泪,激动的抱住同样哭成泪人的月惊鸿,又拉着程春娘喜不自禁:“春娘,他就是然哥儿,是你的亲弟弟啊…”
程春娘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很复杂,闻言揉揉湿润的眼角,见月惊鸿洗掉了身上的胭脂水粉,抿抿唇对程有福道:“哥,然哥儿这身份……”
程有福皱眉:“我跟楚哥儿商量商量,他是读书人,熟读律法,应该懂得如何去官府脱贱籍。”
说着就喊盛言楚进来,月惊鸿垂首立在一侧,盛言楚一进来就开门见山:“脱贱籍并不难,去衙门领三十大棍便可,难得是然舅舅的身契。”
程有福扭头看向月惊鸿,又瞥了眼脸色不太好的程春娘,木木的问月惊鸿:“赎、赎你要多少银子?”
一听要去勾栏场所赎人,程春娘咬紧下唇不做声,月惊鸿明白程春娘这是想起了前夫的作为,便硬着头皮小声道:“早在多年前,鸨爹就将我的卖身契给烧掉了。”
换言之,他是良民,只不过官府那里画得还是兔儿爷的身契,盛言楚口中那三十大板总归躲不掉。
“既是良民,还跟那童生纠缠不清做什么?”程春娘淡淡一眼扫过来,“听…姐,咳,听姐的话,以后莫要来往了,外甥和侄子都是读书人,那童生是他俩的同窗,你跟他们拉拉扯扯算什么回事?”
并非程春娘要说难听的话,她必须替儿子和侄子着想,临朔的杜氏常常在她耳边叮咛,说家族兴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她亲弟弟自甘堕落承欢在男人床上,这弟弟她不要也罢。
“我…”一到程春娘跟前,月惊鸿的气势一下低迷,嗫嚅道:“我已经跟他断了…”
“果真?”程春娘挤开一脸欢喜的程有福,不依不饶道:“你可敢发誓?你若敢,我程春娘自会将你视为亲人,若有半句虚言…”
月惊鸿瞬间屏息凝神,他做梦都想和家人团聚,程有福这个憨厚的大哥他喜欢,盛言楚和程以贵两个孩子他也喜欢,可他更想得到双生子姐姐程春娘的认可。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么多亲人,唯独程春娘对他的偏见最大。
“春娘。”程有福搓搓手上前打圆场。
“哥,你别说话。”程春娘倏地打断程有福,觑着惴惴不安的月惊鸿:“让他说。”
月惊鸿脸色发窘,举着三根手指朝天,看了眼四周的人,认命道:“我发誓,不再跟永年……”
程春娘的眉头皱起,盛言楚适时的咳嗽提醒,月惊鸿立马改口:“我不再跟王永年纠缠不清,若有违抗,只叫老天爷一道雷劈死我。”
一口气说完后,月惊鸿只觉身上轻松了很多,嘴巴有些发苦,可他不后悔。
有得必有失,何况还是一段变了质的情爱。
见月惊鸿言辞诚恳,程春娘终于展颜笑开,语重心长的拍拍月惊鸿的手:“咱俩一母同胞,我这个做姐姐的,自是不想看你受罪,既回了程家,日后咱们一家人就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月惊鸿含泪点头,程春娘哽咽了一下,侧过身对盛言楚道:“楚儿,你看你然舅舅的身份这事……”
盛言楚璀然一笑:“择日不如撞日,反正我跟贵表哥今天已经请了假,不若现在就去衙门?”
月惊鸿没意见,倒是程春娘有些踌躇,摆摆手将月惊鸿往盛言楚身边推:“我就不过去了,然哥儿你跟楚儿去就行。”
“姐,”月惊鸿尚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别扭的喊:“姐…那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程春娘垂下眼睑,轻声道:“我在家给你熬伤药,衙门的板子可不长眼睛,三十大板打下来至少要在床上躺两天。”
说着,程春娘就进了厨房。
屋里程有福尴尬的对月惊鸿解释:“你姐和衙门的张大人闹得不愉快,她不去也好,走走走,我跟楚哥儿陪你去。”
有关张郢欲迎娶和离妇的流言,月惊鸿之前在兔儿馆听人说过,那些男人们眯着色调侃,说张郢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看中一个和离妇,又有人哈哈大笑,说那和离妇身姿曼妙,一点都不逊色年轻小姑娘。
月惊鸿犹记得当时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拉着他的手,不停得抚摸:“说起来,县太爷迷上的妇人和你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
月惊鸿抽回手,假笑回应:“一男一女岂有相似的道理?难不成那妇人和惊鸿同出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