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重重的叹口气,沉吟片刻后挥了挥手,江面上的小厮嗖的跑了回来。
飘在水中央的少女比鱼儿还灵活,不一会就游到了船岸。
老爷子狠狠的瞪了少女一眼,再多的埋怨赌气在心里纠结半晌后化成一声关心:“这次就算了,下次你胆敢再乱跑试试!还不快些上来,水里冷小心着凉!”
少女莞尔一笑,纵身一跃上了岸,湿淋淋的对着老爷子顽皮的鞠了一躬。
两个小丫鬟立马将随身携带的大氅给少女披上,这才没让少女曼妙的身子被船上的人看到。
一行人来的急,去的也快,很快船岸上只留下几摊水和一只晃晃悠悠系在船鞘上的小船。
盛言楚抓栏杆的手一松,视线随着老爷子和少女落在合上的船舱门上。
回程的路上,大抵就这一场闹剧,剩下几日过得平淡乏味至极,每天醒来后盛言楚都会去少女上岸那边的船栏上透透气,头两日小船还绑在官船上,临近静绥县码头时,盛言楚发现上边的小船不见了。
快上岸的时候,果然看到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拄着拐杖领着一帮家奴气势汹汹的出来寻人。
盛言楚四下望了望,码头上人来人往,正值饭点时刻,官船一靠近江岸,上边的老百姓纷纷背着包裹往沿岸的食肆摊子里边走,盛言楚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个少女,暗道少女指不定没在静绥停留。
第79章【一更】是个别有风趣的……
回到静绥时,已经进入九月,天渐渐凉下来,码头上的食肆遂支起各式的汤罐,有乳白的鱼头豆腐小葱汤,白水兔头汤,秋茄瓜煲,红薯粉爆炒肥肠煲……官船还没靠岸,船上的老百姓就被鼓鼓香味引得往码头方向跑去。
各家食肆前叫卖声热火朝天,盛言楚驮着包袱一路往自家铺子走,老远就闻到一股馋人口水的辛麻气味,空气中还夹杂着卤肉的奇特芳香。
盛小黑哈着气蹿过来跑到盛言楚脚边来回打转,好久没见面,一人一狗激动的抱在一块。
“咋样,那郡守家的人没为难你吧?”
乌氏擦擦手中的水,将程春娘肩上的包袱取下来,笑道:“贵哥儿前些天回来,说他姑姑跟郡守夫人相处的跟姐妹似的,我原是不信,啧啧啧,现在是信了。”
程春娘被乌氏拉着原地转了一圈,浅绿色的长裙蹁跹起舞,削肩膀细腰,身上并无半点多余的装饰,却比以前一身缝缝补补的粗布衣裳要显得干净利落。
嘉和朝和离的女子不需要将头发高高盘起,程春娘先前习惯了盘头,去了临朔郡后听了杜氏的话,只盘了头顶的发髻,后脑勺的长发则疏通散下来落在右边胸前,盘起来的发髻上斜着插了根银簪子,整个人变得温和端庄了许多。
“这簪子不是……”从铺子里忙活完的程有福惊了一声,“不是死当了吗?”
乌氏瞠目于小姑的年轻打扮外,也注意到程春娘头顶那枚朴素的簪子。
“舅舅舅娘,进去说话吧。”盛言楚摸着盛小黑的狗头,目光清亮,“后边下了一艘官船的客人,我瞧着他们往这边来了。”
乌氏麻利的将程春娘和盛言楚的包袱往后院屋子扔去,笑着对程有福道:“有啥话晚上再说,先去炒菜,可别叫客人们进来了久等。”
程春娘也紧跟着进后院打下手,等程春娘一走,铺子里刚才直勾勾盯着程春娘看的男人们尴尬的低下头。
盛言楚冷眼斜了那几人一眼,都是熟眼人,有几个是码头上扛货的地头蛇,风吹日晒久了脸上长了一块接着一块的黄褐斑,看一眼反呕就算了竟然还是瘌痢头。
盛言楚没好气的抱着盛小黑往铺子里走,心道癞.哈.蟆也想吃天鹅肉,不撒泡尿照照不知道自己长的有多寒碜吗?
盛言楚将不悦两个字摆在两上,那几个觊觎程春娘美色的男人们瞬间低下头,附近码头上的老板娘哪个没被他们揩过油亲过小嘴,唯独程春娘,他们只能远观不能亵玩,谁叫程春娘得县令爷高看,儿子也有出息,中了秀才后还跟郡守大人攀上了干亲。
等盛言楚进了后院,几个男人油腻腻的抬头相视一笑,先前觉得程春娘素了些,谁料从郡城回来后,稍作打扮就变了调调,妇人风韵中藏着姑娘家的娇羞和腼腆,若是能将程春娘娶回家,不失是人生一大乐趣。
不过这群癞.哈.蟆只能做做白日梦,因为程春娘一从临朔郡回来,县太爷就从衙门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官船的人蜂拥而至后,乌氏和程有福等人忙的头晕脑胀,刚送走一桌客人,帘子哗啦被掀开,程有福颠着步子扬起笑脸习惯性的喊:“上菜上菜,来客人了——”
“听说春娘从临朔回来了?”张郢这次放聪明低调了些,特意摘了官帽换了身竹青短褂,铺子里现在大多都是外来客,认不出张郢的身份。
可程有福认识啊
一扭头看到张郢那张因跑步而气喘的脸,程有福脚一歪险些摔倒,瞬间躬起腰要跪,被张郢一把截住:“春娘呢?”
程有福听说了县太爷和他妹子之间的旖旎事,搁家里时,乌氏还说呢,说春娘若是跟县太爷的事成了,那他就是县太爷的大舅哥,想想就激动……
可也只能想想。
春娘是他亲妹子,亲妹子的心思,他这个做大哥的,多少能看出一点,春娘对眼前这个家室好,长相好,有才学的公子哥并无半点上心。
思及此,程有福厚着脸皮撒谎:“回大人,春娘有些晕船,刚一回来就进屋躺着歇下了。”
“晕船?”
一句话从两个人嘴里吐出来,张郢担忧,后者惊讶。
“怎么可能晕船?!”
进门的老者拐杖哐哐哐的敲地面,白胡子随着嘴唇一颤一抖,板着脸振振有词:“老夫特意让他们开船开慢些,又备下了预防晕船的药和解口的柑橘给船上的百姓,老夫细细看过了,无人在船上感到不适,这位小哥,你可别张嘴就胡说啊——”
见谎话被当场拆穿,程有福一点都不着急,嘿嘿笑着拱手:“原来我妹子坐的是您的船,多谢多谢。”
有关程春娘晕眩的事绝口不提。
张郢乍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倏而回头,看清门口的老者后,张郢唇角牵起:“李爷爷?”
走了几步确认后,张郢朗声而笑:“果然是李家爷爷,晚辈见过李爷爷,您老怎么来静绥了?”
李老大人眼睛有些花,旁边搀扶的中年管家凑近耳语了两句,李老大人板起来的老脸瞬间笑成一朵雏菊。
“郢哥儿?”
张郢跑过来又鞠了一躬,连连点头:“是我是我,不想李爷爷还记得我这个小子。”
程春娘听到外头动静遂走出来,张郢看到程春娘立马支起脊背,还小细节的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
李老大人眯着眼抚须在程春娘和张郢身上来回看,恍惚想起六七月见张家那边传出的消息,说外放做官的张郢相中了一个和离妇人,张郢让张家能做主的婶子过来相看,谁知张家人死活不愿意过来,说张郢好歹是的哥儿,怎能娶一个偏远山区的和离妇人,反正这事在京城闹了几回笑话,最终大概不了了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