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的心志很坚硬,任凭沈溪怎么央求闹腾,说不给他就真的没有给他。
气得沈溪在他身上咬了好些牙印,牙印并不深,过一会儿就消了,并不能对周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周渡也不在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溪又气又急,抓心挠肺跳脚的样子。
闹腾了两日,沈溪见他始终不松口,或许是想开了,自己就消停了下来。
准备去京都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帖,唯独就院子里的一些养牲还没解决。
他们这一去,没个几月半载的回不来,院子里一些养得半大的鸡鸭鹅们都留不住了。
沈溪迟迟舍不得处理,还在想着究竟是杀了吃了,还是拿出去卖钱的划算。
犹犹豫豫,直到临出门前都没有拿出一个主意来,周渡看不下去了,一大早趁他还没睡醒,就把这些养牲全给捉到笼子里,提着去了李鱼家。
他们这一走,又得拜托李鱼的娘李素帮忙看家,虽说沈暮身为李鱼的师父,帮忙照看一下家里,也是应该的,但沈暮是沈暮,他是他的。
几次三番地麻烦人家,他也不能没点表示,这些半大不小的养牲,卖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送出去做个顺水人情。
李鱼家离着周沈两家也不远,往村里走,拐个小道就到了。
李家原先也是不怎么富裕的,直到李鱼跟沈暮学了医术后,时不时替人看个小病,采些药材托人去镇上卖家里日子才好过许多。
上次秦毅一出手就是八十两银子,李鱼是家里大哥,他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他也没有把这钱藏起来独享,拿出一部分来给家里重新修了房子,剩下的李婶儿依旧给他攒着。
周渡到李家的时候,李家众人都起了,个个都在自家地基里忙活着,就连桃花、杏花、兴旺这三个半大的孩子,也在帮忙。
他们看到周渡出现的时候,都齐齐地愣了愣。
尽管他们也和沈溪来往,可周渡平时就是很少出来与人打交道,就算偶尔在路上遇见也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熟络。
这会周渡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心里都有种,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李素正好在地基上帮着提他们挖上来的泥土,看见周渡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篓子,朝他身后望了望,没再看见其他身影,讪讪地对他笑笑:“怎么,小溪没跟你一起来。”
“他还没起,”周渡随口解释了一句,放下手中的笼子,简单阐述:“明日启程,家里还要拜托你照看,这些不曾敬意。”
李素看了眼笼子里的养牲,连连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照看一下,又不废什么精力,哪能收你东西。”
人情世故,周渡向来不怎么会,见她不收,直言道:“你不收下,它们也会饿死。”
李素:“……”
李素猝不及防被周渡的直言直语给噎住,心下感慨,这人怎么连个推委都不会,这话说得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她正犯难间,李鱼从地基里跳了上来,到一旁净了手过来,知道周渡就这性子,对李素说道:“娘,收下吧。”
李素迟疑:“可是……”
“别可是了,”李鱼洗过手过来,给她嘀嘀咕咕道,“家里不还有去年收的花生红枣,这东西又能放,给他们路上吃上正好。”
李素听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是个法子,点了点头,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要去给周渡拿红枣花生。
走了两步,她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倒退回来对李鱼小声道:“你不也要跟着去京都,都给他们,你路上吃什么?”
李鱼哭笑不得:“我的娘,我一个人一张口能吃得了多少东西?”
李素这些天忙里忙外的头脑都转晕了,听李鱼这样一说,心想,也是这个理。
没有任何顾及地去屋里抗了两个麻袋出来,一麻袋花生,一麻袋晒干洗净的红枣。
完全没想过,这么多,周渡和沈溪两个人也吃不完。
李素把麻袋放下周渡面前,笑道:“你给我这些养牲,我也没什么好回你的,这些花生红枣带回去吧。”
周渡:“……”
周渡刚要张口拒绝,李素又道:“你们都走了,我家小鱼儿也跟着你们走了,家里就我跟小鱼儿他爹,还有几个孩子,这些东西也没人吃,也是坏了的命,还不如给你们在路上当个嘴零。”
她这话明显就是学周渡,只不过对周渡说得有人情味多了。
周渡也不好再拒绝她,只得扛着两个麻袋回了家。
刚一到家,还未梳洗的沈溪就带着豆包和雪团匆匆忙忙地走到他面前,急切道:“家里遭贼了,我一觉醒来,喂的家畜全都不见了!”
周渡听他这么一说,没急着回答,放下手中的麻袋,从麻袋里取了一颗红枣塞他嘴里:“好不好吃?”
沈溪下意识地咀嚼了几下,点了点头:“挺甜的,好吃。”
吃到半截,眉心一蹙,不悦道:“我和你说家里东西丢了,你给我枣做什么?”
“没丢,”周渡又喂了他一颗红艳艳的枣,“我拿它们换了这些。”
“这些……”沈溪注意到周渡抗回来的两个麻袋,瞪大眼道,“你把我养的家畜都卖了?”
“没有,”周渡简单交代道,“我本想送给李鱼家,他们家又给了我这些。”
沈溪:“好吧……”
沈溪原本听见他的家禽都被卖掉后,心里还有些闷闷的,再一听周渡送给了李鱼家,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
他的家禽都是养来自己吃的,喂的都是实打实的粮食,不像村里就喂些草叶子,肉长得可实了,不论是炖汤还是做菜,味道都极佳,要是周渡稀里糊涂地就给他卖了,他会咬死他的!
现在听周渡提起李鱼,他即刻拍了拍后脑勺,略微懊恼:“真是嫁人嫁傻了,我怎么没早点想到把它们都送给李婶儿,居然纠结了这么多天。”
周渡:“……”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家里也安排妥当了,翌日他们离家的时候,又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检查过一遍后,确定没什么遗漏后,一家人才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了桃源村。
行程是早早的就安排好了的,他们先坐马车抵达蜀都,再从蜀都上船前往京都。
从桃源村到蜀都的距离也不远,路上他们也要坐好些天的马车,这次要舟车劳顿许久,秦毅也没再带着沈暮骑马,两人和着周渡他们一起挤马车。
马车本就不大,里面原本就坐着周渡沈溪李鱼三人,外加豆包和雪团两个活物。
他们一进来,就使得并不宽敞的马车,更显拥挤了些。
沈暮环视一圈围在一起的一家人,想了想道:“要不我和平安还是出去骑马吧。”
李鱼立马表示:“没关系的,师父,大家挤一起热闹。”
沈溪多聪明啊,转了转眼珠,顺着竿子就往上爬,直接起身坐到周渡怀里:“不用,不用,这样不就不挤了。”
他空出一个位置,马车上瞬间宽敞了许多,大家都舒了舒心,也就没管他俩是怎么腻歪在一起的。
沈溪得逞地在周渡膝盖上蹭了蹭,这细微的动作别人察觉不到,周渡可是实打实地能感受到,微微挑了挑眉,抱着他的手,轻轻掐了掐他的手背,让他收敛一点。
马车上这么多人,沈溪也不敢太放肆,周渡一提醒,他就老实了。
他不敢放肆,豆包和雪团两人可是没有顾及,沈溪空出的位置,正好给它俩留出了一个可以玩耍的位置。
这两习惯了在偌大的院子里嬉戏玩闹,现在一下龟缩在拥挤的马车里,施展不开,玩得也不尽兴,沈溪的位置一空出来它俩就霸占了去。
周渡用脚赶了赶它们。
雪团会意,立刻又全身蜷缩起来,缩回了原来的地方,只有豆包还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怔在原地。
周渡还要去赶豆包,被沈暮被制止住:“等它们玩吧,这赶路本就无趣,看它们嬉戏也能解解乏。”
周渡一想也是,马车上一下子坐了这么多人,想睡觉都没有地方睡,大家这样干坐着,还不如看两个团子玩闹。
周渡正要去唤雪团出来,沈溪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兴致,从包袱里找出一个线团来,扔到雪团面前。
雪团多聪明,线团一滚过去,它就用爪子摁住,用嘴叼起线团往空中一抛。
这边的豆包反应过来,想去接住雪团丢过来的线团。
可惜马车上面太拥挤,豆包现在又不像小时候那样是个崽崽它施展不开,最后只能整匹狼扑在马车上,眼睁睁地看着线团子,与它擦肩而过。
它那接不到线团子,生无可恋的模样逗乐了大家。
线团子落在了李鱼的脚边,李鱼拾起,本想丢回给豆包,奈何劲使大了点,眼看着就要打到周渡身上。
蹲在角落里的雪团,一个窜身用嘴衔住了这个线团子,轻盈地落在周渡的肩膀上,避免了周渡被打的风险。
这一系列敏捷的动作,看呆了马车里的众人,沈暮甚至带走拍了拍手掌叫了一声好。
他给雪团鼓掌,雪团自然感受得到,叼着线团子从周渡的肩膀上下来,甩着尾巴一步一步走到沈暮面前,恭恭敬敬地放下嘴中的线团子,狐身向下点了点,像是在谢礼。
李鱼略略呆滞,忍不住感慨道:“雪团这也太聪明了吧。”
李鱼夸了雪团,雪团又转过身,冲它俯了俯身,惊得他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被雪团给吸引去了,豆包开心的同时,不免又觉得失落,从马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站在一旁,低垂下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雪团似乎是察觉到它的失落,伸出爪子勾了勾它身上的毛发。
两人在一起相处久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豆包一看它勾自己身上的毛发,立刻伏下脑袋去。
雪团从它的脑袋上爬在他后背上去,在它背上走来走去,一会从狼首走到狼尾,一会儿又从狼尾走到狼首。
豆包现在的确是长大了,可一条狼再大也不会大到哪儿去,豆包的脊背也并不宽厚,雪团走在上面走得十分稳不说,爪子也没有爪伤到豆包。
别看只是一个简单的行走,考验的却是两只间的相互信任。
雪团在豆包的背上玩得很开心,越走越快,最后竟然按着豆包的脑袋轻轻一跃。
豆包像是知道它要做什么似的,立刻窜到它即将落地的位置,让他稳稳当当地落在他背上。
配合得那叫一个漂亮!
这下马车里的所有人都不禁替它们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