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医科大的礼堂坐得满满当当,两侧走廊加满了小板凳,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没有空隙,人头攒动却是没有一点响声。
主席台上端坐的男人一身简单的纯黑色西服,领口露出一点雪白的衬衣,没有打领带,衬衣松松地解开了一个扣子,严谨中透露出一点随和,充满磁性的嗓音通过麦克风传向整个礼堂,让人忍不住安静地聆听,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今天的讲座就到这儿。”
清俊的医生起立鞠躬,全场也跟着起立鼓掌,学生们压抑住喉咙里的尖叫声,激动得满脸通红,顾教授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不敢造次。
顾静松下台和院领导握了手,“那我就先走了,医院下午还有事。”
“感谢感谢,”院领导笑成了一朵花,“百忙之中还抽空过来,那就不耽误你的工作了,你去忙吧。”
顾静松含笑点头,从礼堂侧门走出,一路走到停车场,路上有不少或远或近的学生兴奋地凑在一起说话,眼神黏在顾静松身上挪不开,顾静松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车停在教师专用的停车位,人迹罕至,顾静松手刚触上车门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异常,回眸望向停车场后的密林。
下午太阳依旧很烈,楚歌满头大汗地跋涉在飞扬尘土中,他找到这里也很不容易,先是在公司找了半天的资料没什么收获,还是他灵机一动用自己潜伏在粉丝群的小号旁敲侧击之后才知道了‘楚歌’老家的大概地址,就在邻市的一个城中村里。
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热闹的城中村正面临拆迁,到处都在动工一片破败,楚歌戴着口罩依旧被呛得快喘不过气。
房子太多了,楚歌想不起来具体‘楚歌’曾住在哪里,拿着小楚歌和女人的合照,捂着口鼻问坐在门口抽烟的老大爷,“您好,请问您认识照片上的女人吗?”
老大爷眯着眼睛看了好几眼,摇了摇头,“不认识。”
楚歌失望地收回照片,老大爷弹了弹烟尾,慢悠悠道:“好像又有点眼熟。”
楚歌忙道:“您再仔细想想。”
“哎,年纪大了,脑子不好用咯。”老大爷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对着楚歌摇头晃脑。
楚歌:“没事,您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我等您。”
老大爷:“……”装傻呢。
经过各种暗示明示之后,楚歌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走得急,身上没带钱,手上戴了一块不算便宜也不算贵的手表,闻言忙去解手上的手表。
老大爷一看这是真傻啊,一拍大腿道:“微信、支付宝都行啊!”
楚歌:“……”
支付宝到账五百的提示音唤醒了老大爷的记忆。
“这个呀,这不是罗美凤嘛,臭豆腐西施。”
楚歌一听就笑了,他只听说过豆腐西施,怎么还有臭豆腐西施呢?
“她做的臭豆腐那可绝了,外脆里嫩,秘制的辣酱香得人打耳光都不肯放,一到晚上放学,那个摊位排队的学生加起来得有一个班。”
老大爷笑呵呵的,目光和嗓音都透出一股怀念。
楚歌忍不住道:“那她现在人呢?”
老大爷瞥了她一眼,“失踪好几年啦。”
“罗美凤命苦啊,她老公去外地打工摔死了,她做了寡妇,守了好几年寡,有一年她忽然带回来个孩子,哟,那孩子长得可水灵了,也不知道她跟谁生的,也许是她老公在外头跟别的女人生的,说不清。”
“对那孩子,她可是劳心劳命,省吃俭用地送那孩子上好学校,那孩子不争气,长得好学习不行,成天逃课上网吧,把罗美凤给急的,一收摊就去网吧抓人。”
“没过几年,听说那孩子进城了不要她了,她进城去找孩子去了,一连好多年,没见她回来过。”
楚歌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心里涩涩的疼。
不争气的是‘楚歌’,出走的也是‘楚歌’,为什么想流泪的是他呢?
“开慢点。”景深对司机道,他刚一抬头,好像看见了楚歌。
的确是楚歌,戴着个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如果不是白到反光的皮肤,景深有可能真的就错过了。
楚歌怎么也出现在了这里?
景深内心警铃大作。
“停车。”
手臂忽然被拽住,楚歌正闷着头往前走,差点没摔一跤,正要破口大骂时,发现拉住他的是景深,顿时就哑火了。
“走路不看路。”景深扬了扬脸。
楚歌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电线杆,忽然心里特别委屈,小声道:“我就想一头撞死。”
阳光透过树林的间隙,在停车场上射出了个密密麻麻的剑阵,顾静松就站在剑阵的中央,他感觉到好像有人正在树林里看着他,碧绿的树木因为猛烈的阳光照射而显得幽深乌黑,像野兽张开的大口。
顾静松探了探脸,“哪位?”
脚步踩上树叶的细碎声音传来,树林中走出一个身形修长高大的身影,穿着普通,单肩背了个大大的背包,扬眉一笑,“你好。”
顾静松认出来了,是景深的‘朋友’,那位知名的影帝。
“你好,”顾静松知道彼此没有什么好感,态度依旧很温和,“有什么事吗?”
“我迷路了,能送我回去吗?”
很蹩脚的借口,顾静松没有拆穿,客气地邀请对方上了车。
车内干净又整洁,一尘不染,也没有任何香味,和景深的习惯一样,顾静松车内不放熏香。
“包要放后座吗?”
徐咨羽的背包不仅大,而且上下两角似乎是被什么很长的物品顶住了,背在他背上像是一副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