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宝菱从来没想过,书本新闻中仅仅是数字,可现实中却这么恐怖,死者的数量太多了。
虽然总数并没有超过生者,但他们并不遵循生者的法律,这些无法律约束的疯子们的确在蚕食着生者的世界,并把更多人拖进地狱中。
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世界上出现了领域。
没人记得领域这个概念是谁提出来的了,但很准确。
领域出现,相关鬼物也消失了,仿佛去了异空间一般可分明在领域内部,留在外界鬼物却能够因为某种联系,继续吞噬活人的力量反哺领域中的鬼王。
而因为领域和人类所在的世界并不同维,他们反而不像之前那样,还能使用武器攻击到拥有实体的一部分鬼物。
事态变得更糟糕了。
人口在短短三年内锐减。
国家的存在缓缓消失,人类在共同的敌人下被逼无奈走向表面性质的融合统一。
只有活下来,才有机会谈分裂。
他们使用不同的方法尝试存活。
最后,全世界出现了少数几个大型安全区。
名为希望的安全区就是其中之一。
安全区建立在海岛上,这里曾经是游乐园,后来,幸存者们慕名而来,旧的建筑物被拆除或改造,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活着。
目的是冲向宇宙,修建飞船的安全区消失了。
目的是前往地底,隔绝人类的安全区也消失了。
分散生活在世界上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希望安全区内也只有十几万人而已。
纪泉不止一次抓着纪宝菱的手说:还好我们来得早
在一次次逃难中,他们与其他人一起来到这里,惊讶地发现
在一片灰色的世界,只有这里是彩色的,这儿,是个让人欢笑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本来是建在世界著名的主题乐园原址上,希望安全区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方。
要笑着看这个世界,宝宝,纪泉说,已经是现在这种情况了,我们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心中一定要充满希望啊,不然是没法活下来的。
纪泉说得对,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包括自己的命。
在希望安全区,不允许争斗,不允许他杀,不允许自杀,不允许死亡。
因为争斗会产生怨气,死亡会化作鬼物,所以在这里,死亡是不被允许的,就算你只是想要解决自己的生命,也会为其他人带来麻烦。
起先,这个规则只是个潜规则,但在有人偷偷自杀后,这条规则就被写到了游乐园的规则中。
接下来还出台了其他政策,比如,如果产生矛盾怎么办?
为了从源头上杜绝矛盾的产生,安全区中逐渐出现了不同的阶级。
只要所有人捍卫自己的阶级,那么不同阶级之间不会出现矛盾。
接着,法律变得更加严苛了。
不允许哭。
不允许沮丧。
所有人都得笑着度过每一天,向你的家人微笑吧,如果你出现了抑郁不安的倾向,你的家人可以举报你,向你的邻居微笑,如果你愁眉苦脸的,你的邻居也可以报警。
所有人得像待在游乐园里一样,微笑吧,尽情微笑吧
如果笑不出来怎么办呢?
在那个时间,与鬼物斗争中逐渐强化自我的人觉醒了各种各样的能力,但相应的,寿命也会变得短暂,死后也会成为更加恐怖的鬼物。
让他们给你画一张不会改变的笑脸,或者去购买完美无缺的面具,总之为了在这里生活,你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
游乐园渐渐萧条了下来。
曾经,安全区的孩子们会在这里奔跑,但某一天小孩子闹矛盾流血后,游乐园就被封闭了。
接着,大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拒绝见到家人好友,把自己遮掩地严严实实才出门,也不知今夕是何夕。
会长静静地看着纪泉,他如今还是纪宝菱的视角,但显然,父女两人都明显疲惫起来。
纪泉正浅笑着轻拍纪宝菱的背,哄他入睡,而纪宝菱的脸上带着舒适幸福的微笑。
然而房间里根本没有谁幸福吧。
舒适也没有。
只有从心底漫上来的疲惫。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呢?
终于,在那个漆黑的夜晚,枕头与小刀让纪宝菱彻底解脱了。
这是唯一一个会长本人根本不用战斗却成功从门中走出来的世界,可这个世界却比其他门后世界都要恐怖。
他轻轻舒了口气。
他已经认出来了。
纪宝菱记忆中的那个希望安全区,安全区内的建筑就是希望游乐园休息区的建筑,只是画面中的建筑要破败许多,而他们所在的游乐园,却更加光鲜一点,仿佛时间从未在建筑上留下任何痕迹。
学生会,反叛军,园长,希望游乐园
他站在门的坟墓中静静凝望远方,就好像能凝望到根本不存在的他自己,也就是会长这个人的过去。
然而实际上那并不存在。
如果会长见到过游也估计就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吧,但现在他只明白了一半,所以甚至感到有些好笑。
希望游乐园或许并不是个真实的地方,而是和记忆中那些领域差不多,然而会长也不是个真实的人。
这是记忆的坟墓,但坟墓中却没有属于他的,他走到任何一扇门后面,就可以获得他们的记忆,好像这里是个,可所有书随意摆放,永远找不到属于他的那一本。
他好像是个衍生物?
因为需要一个学生会,需要一位学生会会长,所以他出现了。
那位希望游乐园园长的记忆,是否在这个坟墓中呢?
就在这个想的时候,会长眼前的画面一花,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手中便是一紧。
他重新摸到了吊环。
而江淮坐在他正对面。
地铁还在向前。
他在地铁车厢第一次陷入黑暗时,转头看向江淮所在的位置。
那似乎只是个习惯而已。
但包括江淮所在的三个人都消失了。
不,应该是,江淮消失了,另外两个半身也消失了。
他尝试探寻自己的记忆,意图记起半身们会遭遇到什么,可记不起来了。
他的记忆比老鼠光顾过的米缸还要空。
那么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也对,为什么要记住一切呢?
很多事情是不值得记的,那些痛苦,绝望的情绪,那些让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根本没必要记住,遭遇痛苦并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并不是在磨练他。
让他变强的并不是痛苦,而是他自己的心。
所以他要把一切都忘记。
如果把什么都忘记,是不是就能够回到最初呢?
这个被称作园长的男人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