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移情(修)(1 / 2)

谢星阑带着龙翊卫侍从离开,秦缨站在门房处陷入了沉思,一旁白鸳轻声道:“县主在想什么?”

秦缨转身,看向这飞檐连绵的双喜班园子,“在想凶手的动机,凶手用这样不着痕迹的手法杀人,是想令茹娘‘意外’死去,但除了丢失的三百两银子,如今看着其他人也未得多大利处,而若非争利,那便是灭口了……”

白鸳眼瞳轻颤,“因何灭口?”

秦缨浅吸口气,正要出声,却见后宅方向跑来了一道人影,仔细一看,竟是孙波,孙波跑的面颊微红,朝着门房处打瞌睡的看门小厮道:“虎子,去请个大夫来——”

秦缨眉头微皱上前去,“出什么事了?”

孙波这才看到秦缨,拱手行礼后道:“万铭受伤了。”

秦缨心头一跳,“好端端的怎会受伤了?带我去看看。”

孙波点头,又请秦缨先行,边走边解释道:“是练戏法的时候伤着了,刚才班主说明日就要去尚书府耍演,万铭他们知道了,大抵有些心急,被绳索吊起来之后未掌握平衡,从半空之中掉下来,手还被剑刃划伤了——”

秦缨眉头越皱越紧,待跟着孙波一路走到了练功的院子,便见门廊之下已经站了不少人,流月、黄谦、赵景志皆在,绮娘和几个守灵的小童也在外张望,而正堂之中,万铭靠在木台之上“哎哟哎哟”的呻/吟,玲珑正拿着棉布给他包扎。

“都让让,县主来了。”

孙波喊了一声,门外众人纷纷回头,见秦缨果真来了,立刻让开一条路,秦缨跨入门内,便见新换的木台上滴着几滴血迹,万铭右小臂横着一条两寸长的血口,玲珑手中的棉布一圈一圈地缠在伤处。

目光一转,便见丽娘一脸静默地站在一旁,另有四个身材魁梧的壮实男子也站在边上,秦缨扫了几人一眼,问丽娘:“是怎么受的伤?”

丽娘面色苍白,身上仍披着一件斗篷,乌黑的发丝顺着面颊而下,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羸弱惹怜,她看向近前的两个壮汉,有气无力道:“他们未和万铭配合好,放绳子放早了,万铭也未留神,未撑住力,便跌了下来。”

被丽娘看着的二人面露愧责,又有些忌惮地看着万铭,他们虽然也是双喜班的弟子,却远不及万铭地位尊贵,此番万铭受伤,他们只怕得了责罚。

秦缨看着眼前木台,只见那把特制的长剑仍然倒立着,剑尖处残留了两分血色,而两根极细的墨色长绳从两侧垂下,因这木台三面都围了黑色的幕布,因此不仔细看,极难发现还有绳索垂着,秦缨蹙眉道:“因此算是意外?”

玲珑帮万铭暂且包扎好,万铭痛得吸着气道:“县主放心,此番当真是意外,难不成他们两个还要害我不成?”

秦缨道:“如今多事之秋,不得不谨慎。”

目光一晃,秦缨看到了万铭身后放着的“腰带”,那腰带皆是铁制,前后都有机关,后机关乃是一处凹槽,前面则是一暗盒,而那暗盒之上卡着一截寸长的“剑尖”,与倒立着的长剑剑尖一模一样,秦缨顿时明白了这戏法关窍所在。

发现秦缨视线,万铭侧身将“腰带”挡了挡,玲珑见状道:“不必遮掩了,县主聪慧,必定已经看出关窍,你如此明日可还能登台?”

万铭点头,“班主放心,既然已经答应了韦家,怎么样都能上场的,先歇会儿,下午再练练,只要配合好了,便没什么难的。”

玲珑略放了心,“好了,那先回去歇着吧,待会儿大夫来了,再给你详细看看。”

玲珑站起身来,又对丽娘道:“丽娘你也回去歇着,明日你们一个受伤,一个生着病,也真是叫人牵挂。”

丽娘低眉顺眼应是,其他人见万铭并无大碍,也自是散去,万铭亲自将地上的“腰带”收起,又扶着受伤的手臂朝外走。

既然确是意外,秦缨也放了心,待其他人往外走时,便见玲珑亲自送万铭出门,但丽娘却站在原地不怎关切,秦缨脚下微顿,待几个壮汉也出了门,她方才开口,“这两日万铭可是又做什么了?”

那日万铭送斗篷,丽娘并未领情,后来万铭当众承认对丽娘有意,亦只是他单相思罢了,丽娘性子怯懦,秦缨只怕她被万铭骚扰也不敢直言。

她此问一出,丽娘将脑袋垂得更低,“没,没有……”

秦缨到底是个外人,也不好过问太多,便道:“班主待你亲厚,你若有何苦楚可对班主言说,令她为你做主。”

大抵没想到秦缨有此言,丽娘抬眸看她一眼,瞬间便红了眼眶,秦缨见她如此委屈,顿时警惕起来,“莫非万铭真有何不轨之行?”

丽娘抿着唇角直摇头,又侧过身去抹了抹眼角,秦缨凝声道:“你是有何不便言说之处?”

其他人皆已离去,此刻中庭内外一片沉寂,丽娘怯怯地看了秦缨一眼,哽咽道:“并非不便,只是……只是我没有想到万铭如此绝情。”

秦缨心弦微紧,“此话怎讲?”

丽娘红着眼道:“我与他和茹娘做搭伴许久,情谊不比常人,但自始至终,他与茹娘始终亲近些,茹娘是签了死契的,我甚至以为,他多半会陪着茹娘留在班子里,可这两月,他不知怎么忽然对我献起殷勤,我当时觉的古怪,亦不敢接受他好意,且……且还撞见过他和茹娘争吵,那几日茹娘待我也不比从前,就好像是我坏了她们情分似的。”

秦缨微愕,“茹娘死的那天晚上你怎未提?”

丽娘摇头,“当时茹娘出事,我不敢乱说,只是没想到他那天回来,便将暗地殷勤变成了明面上的殷勤,还告诉班主他早就中意于我,这怎么可能呢?整个班子的人都知道他和茹娘更为亲近,所有戏法都是他二人挑大梁,他们在一起配合练习的时间比我多的多,他从前私下赠给茹娘许多胭脂水粉,旁人不知,我却知道,茹娘念他的好,对他也不同寻常,但茹娘刚出事,万铭就……”

丽娘眉眼间尽是嫌恶,秦缨想到万铭在长庆班时便与一位姑娘相好,也并不意外他会再次见异思迁,但若丽娘所言,他是不久之前才动了此心,这又有何缘故?

秦缨这时问道:“万铭知道你晓得这些吗?”

丽娘哑声道:“他只怕是不晓得的,我平日默不作声,但也是生了眼睛的,他如今还想花言巧语讨好我,我怎会领他的情?”

秦缨心中生出一股子怪异之感,又问道:“这几日万铭可有何古怪?”

丽娘想了想道:“倒不见有何古怪,只是比往日容易晃神,他提过一次他睡得不好,刚才那意外本可避免,是他自己未曾凝神,这才受了伤。”

秦缨心头疑窦丛生,这时丽娘掩唇轻咳起来,见她一脸憔悴,秦缨忙道:“你若想到什么不妥之地,只需找门口的金吾卫武侯来报便是,此刻先回去歇着。”

丽娘喘了口气应是,这才告辞离去,秦缨缓步走出正堂,白鸳见丽娘走远,轻声道:“县主,莫非是万铭见异思迁,却又被茹娘纠缠?因此才要杀人?”

秦缨蹙眉,“见异思迁也得有个由头,丽娘技艺庸碌,他如何忽然对丽娘示好?”

想到玲珑与萧扬的随从私见,再想到丽娘所言,秦缨只觉脑海中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这时白鸳又回头看了一眼堂中变戏法的家具器物,疑惑道:“县主当真看出了这戏法的关窍?”

秦缨不知想到何处,边走边道:“戏法皆是障眼法,这次也是一样,所谓的一剑穿心,不过是有特制机关罢了,那铁制的‘腰带’会提前带在万铭身上,又用袍服遮掩,待将他抬着放在剑尖上时,那伤人的剑尖其实刺入在腰带后的凹槽之中,而腰带前的假‘剑尖’则会从腰腹处弹出,若未猜错,那把剑或是木台之上也有机关,如此在客人们看来,便好似是他被长剑一剑穿心了,待帷帐放下,他会拆除机关,而后完好无损的走出来……”

白鸳顿时恍然,“原来如此!只是做出了一剑穿心的假象!”

秦缨应是,脚下却不停地朝院门处去,沈珞问道:“县主要去何处?”

秦缨道:“回金吾卫衙门。”

白鸳和沈珞再不多问,三人一行离开双喜班上马车,沈珞马鞭扬起,直奔金吾卫衙门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等再回到金吾卫之时,已是日头西斜,她禀明来意,守卫却道:“谢将军刚刚离开衙门,不过谢坚校尉还在。”

秦缨有些失望,但找谢坚也无错,她跟着引路的守卫一路朝衙门深处去,待到了清晨说话的堂前,谢坚得了消息迎出来,“县主怎过来了?公子刚离开衙门。”

秦缨沉声道:“适才双喜班生了一点意外,我与丽娘言谈了片刻,又知道了些许内情,我来是想问你们派去五丈原的人可回来了?”

谢坚道:“还没有消息,公子适才查看了些许密文,已经带着人去细查驸马了,小人是在衙门等谢咏回来。”

秦缨点头,又问:“今日可能有五丈原的消息?”

谢坚摇头,“说不好,运气好的话,天黑之前能等到。”

秦缨略一定神,“那我在此稍后片刻,适才与丽娘言谈,她也说此前万铭与茹娘关系极近,若五丈原那位姑娘也是如此言辞,万铭的嫌疑便加大了,因他近来对丽娘有见异思迁之状,但为何见异思迁,却令人费解。”

谢坚听得一头雾水,忙将秦缨请进堂中落座,“对丽娘见异思迁?这是丽娘亲口所言?”

秦缨颔首,“正是。”

谢坚咂舌,“这小小的杂耍班子藏着多少事……”

秦缨定下心神,仔细地梳理如今所得一切,可思来想去,每一种推测都有相悖之时,正觉脑海中一团乱麻,去查萧扬的谢咏带着人从外回来了。

秦缨连忙起身迎上来两步,“你查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