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赠礼(2 / 2)

秦璋道:“是金吾卫派人送来的,不知是何物,只说是送与你。”

秦缨心中了然,上前将锦盒打开,锦盒一开,果真看到一把赤色弓/弩,□□半尺长,与弩/臂皆为乌木打磨雕刻而成,通体润泽泛亮,更难得的是弩臂之上镶嵌白玉,令这伤人的兵器显得精致贵气,最重要的弩机为青铜造,可一次装填两枚特制弩/箭,只需按动机关,便可令弩/箭急射而出,秦缨试了试弩机之力,竟比她拉弓力势迅猛得多。

秦璋也在旁瞧见这把轻弩,惊讶道:“这是何人所送?”

秦缨一边研究一边道:“是谢大人,我明日要与芳蕤出城围猎,却无趁手弓/弩,他知道便说派人送来一把,爹爹,这弓/弩操作简便,准头也高,果真趁手。”

秦缨装填□□,往院中试射了两箭,又试着挂在腰间,见十分轻便,又想装入袖中,“大小也十分合适,随身带着也不觉笨重,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制的。”

秦缨不擅弓马,若普通长弓在她手中,无射程准头不说,拉弓都十分费劲,但此轻弩操作简易,正适合她,秦缨也未真想去猎物,但得此弩,却有些爱不释手,一番摩挲后,只觉此物用来防身亦极是不错。

“哪位能工巧匠?”秦璋语气冷飕飕的,“若我不曾记错,这当是件供品,是前几年西凉进贡给陛下的,还有一个名字叫‘彤华’,古时有诗云‘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①’,乃是讲天子将此弓赐予有功王侯,足见其珍贵。”

秦缨微惊,“是供品?”

秦璋哼道:“若我所知不错,这把‘彤华’是前岁陛下赐给谢星阑的,前岁岁末冬猎,陛下遇袭,谢星阑以命救驾,这才得了陛下青眼,当时不仅加封其为龙翊卫钦察使,还赏赐了几样宝物,其中便有这‘彤华’弓。”

秦缨听见此般内情,只觉手中轻弩骤然重了三分,她愕然道:“若是如此,那我便不好收了。”

秦缨有些无奈,又心中慨叹,谢星阑说了不算束脩,的确不算,天下哪家夫子收这样贵的束脩?

秦璋蹙眉问:“他可曾说为何送此物?莫非只是因你要出城围猎?”

秦缨略作思忖,“他大抵是想致谢,此番破了旧案,他被陛下擢升一等,他觉得破案乃是因我相助,因此才送这般贵重之物吧。”

秦璋听见此言,眉头微微一松,又不甚赞成道:“算他有自知之明,按理说他答谢你是应该,不过这弓/弩的确太过贵重。”

秦缨也觉不妥,她若拿着此物去围猎,势必有人认出,届时都说谢星阑将御赐之物送人,岂非对谢星阑不利?

秦缨叹了口气,“罢了,我明日本就是凑热闹去的,便不带了,下次见到他,物归原主便是了。”

秦璋这才满意,又道:“围猎虽是有趣,却也颇为危险,爹爹宁愿你在旁看着。”

秦缨应好,又将彤华放入锦盒,盖上盒盖之时,眼底颇有几分遗憾。

……

同一时刻的将军府中,谢咏面色作难地回了西院书房,谢星阑正在书案之后看秦缨写的那本文册,此时抬眸道:“怎么?”

谢咏轻声道:“夫人把昨日咱们送去的赏赐都送回来了。”

谢坚在旁拧眉道:“公子这些年都与她不睦,她对您也从未有过好脸色,从正月开始,您已经退让数次了,但夫人都不领情,咱们不如还是向以前那样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吧?”

谢星阑若有所思,“平阳那边如何?”

谢咏道:“问了跟去的随从,说蓝老爷有惊无险,缓过来了。”

谢星阑点了点头,“那便不必多管了。”

谢咏应是,谢坚便往谢星阑手中文册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公子是打算自己看?虽说咱们办差的时候都是自己上手,但仵作是贱役,您……”

谢星阑头也不抬道:“真到用时,还管何贵贱?”

谢坚满眸好奇,伸着脖子道:“其实小人只是好奇,县主从哪会的这些奇门之术?小人打探过,岳灵修的师父江仵作,是最近十多年京城之中资格最老,经验最多的仵作,否则也不会在京畿衙门当差多年,但县主却能看出这样的老前辈所授技艺有谬误之地,这实在让小人难以理解。”

谢星阑在文词上逡巡的目光微滞,但他很快道:“不必深究。”

谢坚抓了抓脑袋,“小人明白。”

谢星阑不再多说,只先粗略地翻看秦缨所写,只见秦缨分门别类,先从尸体死亡前后变化写起,又分了创伤械斗、窒息、意外、猝死、中毒、病亡等篇章,前四类都写了数十种情形,唯独中毒与病亡写得十分简略,正是她要去找陆柔嘉求助之故。

谢星阑看的头皮发麻,他难以想象,秦缨从何处见过这般多死法,又如何知道不同死法的不同征象,他面上虽不许谢坚他们深究,自己心底的疑窦却越来越深,本只是想粗粗翻看秦缨到底写了什么,可越往后看,却不自禁看得细致起来。

比起械斗创伤,秦缨在窒息一类写得格外繁复,其中缢死、勒死、扼死、捂死,皆属窒息死,而哽死、男子作过死这等意外也属此类,很快,谢星阑看到了溺死一节,秦缨不但在此处写了溺死的原理,更详细写了溺死的尸表与脏腑变化,而时节场地不同,溺亡的尸体变化也差别极大,忽然,谢星阑的目光落在了一行小字之上。

他眉头微蹙,瞳底波光明灭,又将目光从文册上移开,落在了书案前的青石地砖之上,他眉目沉凝,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半晌都未动弹。

谢坚见谢星阑眉眼间颇有惊疑之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公子?”

谢星阑缓缓转眸看向谢坚,四目相接的刹那,谢坚心底一寒,只见谢星阑瞳底若千尺寒潭,乌沉沉地慑人,谢坚嗫喏道:“公子?”

谢星阑瞳孔微缩,再度低下头去,待仔仔细细将那前后七八页来回看了数遍,面色才好转了几分,但他眉尖紧蹙,心境似有些焦灼,将后面猝死与意外死囫囵翻过后,径直将文册交给了谢坚,“拿去誊抄一份,明日一早将簿册送还给岳灵修。”

谢坚应是,谢星阑又吩咐谢咏,“都退下吧。”

二人领命而去,临出门之前谢坚回头,只见谢星阑正起身去拿高柜之中的锦盒,谢坚收回目光掩上门,轻声对谢咏道:“县主在这文册中写了如何验溺死之尸,公子必定想到了先老爷夫人。”

谢咏叹了口气,“当年只有公子活了下来,他怎会忘呢。”

谢坚再度回头,只看到了书房窗棂上昏黄的光影,“那玉埙是老爷送给夫人的定情信物,当年老爷还在江州之时,我曾听老爷对夫人吹过,但以后再也不会响起来了。”

……

秦缨一大早起身梳洗更衣,临出门之时,又看了一眼谢星阑送来的锦盒,她叹了口气,终是两手空空出了门。

时辰尚早,天穹蔚蓝如釉,金乌在东边破云而出,大片朝霞如繁花灿烂,秦缨上了马车,直奔城南明德门,今日行猎来者众多,皆约在明德门外汇集。

清晨的御街上无人,沈珞驾车一路疾驰,到明德门外时巳时刚过,刚出门洞,秦缨便看到一道明艳夺目的身影,正是在城外等候的李芳蕤,在她身后还站了两位公子与一位小姐,秦缨定睛一看,竟皆是相识之人。

李芳蕤亦一眼认出临川侯府的车架,连忙朝她招手,“县主——”

秦缨笑意一盛,等马车停在路边,便跳下来道:“你出来的倒早。”

李芳蕤笑:“今日我们做东,自然要来早。”她说完此话,转身看向身后,又唤道:“这是萧侍郎家的大小姐馥兰,这是她兄长萧公子,我表兄思清你见过的——”

站在李芳蕤身后的,正是萧家兄妹和永川伯世子柳思清,这三人秦缨皆认得,柳思清对秦缨点了点头,萧馥兰上前行礼,唯独萧厚白神色冷淡。

秦缨心底知道萧厚白为何面色难看,便只和萧馥兰说话,三位碧玉之龄的姑娘站在道旁十分引人注目,但有郡王府的武卫在旁披坚执锐的护卫,路上行人也不敢往她们身上多看,秦缨见只有萧厚白和柳思清,便问道:“怎么不见你哥哥?”

李芳蕤道:“他在神策军当职,没有这样早的,还有赵世子几位,都得午后才到,咱们先去庄子上摘果子看戏法,等他们午后来了再同去行猎。”

秦缨应是,这时,又有两辆车架从门洞中驶出,萧馥兰仔细看去,很快道:“是雨眠和简尚书家的大公子与大小姐——”

秦缨也在看来者,不多时马车驰近,正是赵雨眠和简芳菲兄妹,见到秦缨,几人亦上前行礼。

今日虽是围猎,小姐们却大都不擅骑射,仍着繁复裙装,公子们则皆着武袍,众人华裙锦衣站在道旁,再加上数辆华盖宝车,很是声势浩大,不多时,又有两辆马车驶出,前一辆马车略显朴素,后一辆马车则格外煊赫富丽,如此强烈对比,令场面颇有些滑稽之感。

秦缨这时上前两步,很快两辆马车都停在了近前,第一辆马车帘络掀起,正是陆柔嘉,后面那马车上则走下两道身影,正是杜子勤和杜子勉两兄弟。

“柔嘉——”

“哟,今日好大的排场。”

秦缨招呼陆柔嘉的话,和杜子勤感叹的话同时响起,陆柔嘉也未想到阵仗如此之大,下了马车之后略显局促,秦缨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待会儿你随我同车,咱们好说说话——”

李芳蕤不满道:“那让白鸳与沁霜坐我车上,我也要与你们同行。”

秦缨失笑,陆柔嘉见李芳蕤如此热忱,便也少了顾忌,笑着说起了秦缨求助的差事,李芳蕤一听还有此事,更要探个究竟。

三人正说着,门洞内又驶出一辆颇为瑰丽贵胄的双驾马车来,李芳蕤扫了一眼,笑意微凝,“朝华郡主和信国公府的郑嫣来了。”

秦缨看过去,正见萧湄掀开帘络,她身份最为贵胄,其余人皆一同行礼,萧湄也无下马车打算,淡声道:“人可都齐了吗?”

李芳蕤到底是主家,上前道:“再等裴家两兄弟便齐了。”

萧湄点头应是,放下帘络后,自顾自与马车中的郑嫣说话,李芳蕤撇撇嘴,又回秦缨身边,低声道:“我哥哥送的拜帖,我本不想请来着。”

秦缨笑着宽慰,“人多才热闹。”

李芳蕤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他还送了帖子给谢大人,只是不知他来不来,我父亲对谢大人十分赏识,再加上前次我离家多亏谢大人找的及时,哥哥便也想与他相交,只不过听说他不喜这些集会。”

秦缨秀眉微抬,“那的确说不好,他衙门中正忙着。”

谢氏名声极恶,谢星阑自从回京,便极少与其他世家子弟打交道,再加上卢氏的案子未定,他有太多理由推拒。

裴家兄弟正是裴朔与长兄裴熙,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未乘马车,只带着几个武卫骑马而来,如此人便齐了,众人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再加上各家随从武卫,几十人的宝骏香车队伍,趁着秋日天光,浩浩荡荡地往郡王府的别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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