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和陆柔嘉赶到前堂,果然看到卢月凝倒在地上,她身边的侍婢云竹急红了眼,医馆内的三个伙计也都围在了一处,就连本该在外等候的谢星阑几人都进了堂内。
见她们出来,谢星阑问道:“这是卢国公府的小姐?”
秦缨点头,陆柔嘉已蹲在了卢月凝身边,她先替卢月凝问脉,又问那眼红红的婢女,“你家小姐到底是何病症?往日也有无故晕倒之状吗?”
云竹哽咽道:“小姐是胎里带来的弱疾,是心疾,往日也晕过,有时候吃了药就醒了,有时候则十分危急。”
秦缨暗道不好,心上的病是会要人命的,她忙上前去探卢月凝的鼻息,见她呼吸还算顺畅才略放下心来,待去看卢月凝面庞,只见她眉尖紧蹙,面色略有苍白,别的却瞧不出,她只得看陆柔嘉有无法子探诊。
然而陆柔嘉作难道:“只凭脉象我瞧不出症结,今日我们医馆的大夫又全都去选药材了,不然我直接去叫我父亲来——”
云竹摇头,“那要耽误更多时辰的,还是将我们姑娘送回府中吧,府里有开好的药,也不知怎么,刚才小姐和陆姑娘也没说什么,出来小姐便不对了。”
陆柔嘉听得心底“咯噔”一下,“那也好,既是在我这里晕倒的,那我该陪着,免得路上再出事,来帮忙将她扶起来。”
陆柔嘉叫来自己侍婢,三人合力将卢月凝托抱了出去,秦缨看着这一幕,怎么瞧怎么古怪,原文中卢月凝就是凭着这病将崔慕之哄得服服帖帖,不仅崔慕之,但凡与卢月凝有交情之人,都因为她是病患,从而对她包容宠纵。
卢月凝仿佛也发现了此道,于是越发利用自己的病作天作地,后来她和崔慕之害得陆柔嘉小产失子,非论起来,她和崔慕之都算害死陆柔嘉的元凶。
何况她适才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样快便晕倒了?
秦缨心底起疑,虽然如今陆柔嘉和崔慕之并未定亲,但谁知道卢月凝怀着何种心思?
秦缨看向谢星阑,“你先回衙门与周大人通气,我陪柔嘉走一趟国公府,好端端的忽然晕了,我看看到底是为什么。”
谢星阑也明白这位卢家二小姐多半没安好心,他颔首,“稍后若有何消息,我令谢坚去知会你。”微微一顿,他又道:“这位卢姑娘看着身体极不好,你当心些。”
秦缨心底滑过一丝异样,只觉谢星阑的话意味深长,待去细看,却又见谢星阑面色十分平静,她点点头应下,跟着陆柔嘉出了门。
将卢月凝扶上卢氏的马车,秦缨对陆柔嘉道:“你跟我同车,我陪你去卢家走一趟。”
陆柔嘉心底正发慌,闻言自然求之不得,等上了马车,才不安道:“卢姑娘在我医馆里晕倒,说到底是我照顾不周,刚才我应该将她送上马车的。”
秦缨道:“你安心,她自己上门的,何况你们说话时,婢女就在一旁,你又没对她做什么。”
陆柔嘉叹了口气,又歉疚道:“耽误县主的正事了。”
秦缨摇头,“今日搜寻了半日,所获不多,接下来要回京畿衙门等金吾卫调查的消息,我去了也只是等着,这片刻算不得什么。”
陆柔嘉眉眼微松,又掀帘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从百草街到卢国公府要走小半个时辰,若耽误了卢姑娘的诊治就糟糕了。”
秦缨当年看原著之时,只看到陆柔嘉身死便弃了文,当时距离结局不远,她只记得卢月凝的病虽然“凶险”了数次,但她最终也没有真的因此而病亡,秦缨微微眯眸,实在怀疑卢月凝有刻意夸大病情来争宠之嫌。
“你刚才不是问脉了?应该严重不到那个地步。”
陆柔嘉点头,“只看脉象的话,虽有些气虚亏损之状,但不至于是凶相。”
秦缨略作沉思,又问道:“侯府不愿退婚,你怎么想?”
陆柔嘉唇角微抿,只看眉眼便知道她不复先前坚定,也是,此前崔慕之和长清侯府对陆氏都不够上心,如今贞元帝做怒,长清侯崔曜亲自登门说和,这在陆氏看来的确算得上诚意,秦缨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那般容易改变。
“刚才卢月凝说的,你都信了?”
陆柔嘉迟疑道:“难道她说的有假吗?”
秦缨差点一个仰倒,恨不能敲醒陆柔嘉,“她一个闺阁之女,此前与你并无半分交情,今日竟敢贸然上门与你说这些,本就是大大的不合规矩,且你怎么不想,你父亲去退婚,必定是当着长清侯夫妇的面说的这些私话,她一个别家女儿,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陆柔嘉眼皮一跳,“是崔世子说的?”
秦缨道:“无论是谁说的,但她打听到了,还来登门说项,这本就是她的心机所在,你可莫要傻傻信了她的话,至于长清侯登门,你也听到了,是因陛下叱骂了崔慕之。”
陆柔嘉落在膝头的指节微攥,点头道:“我明白,父亲虽未一口回绝,却也是犹豫的,并且此前我们退过婚,若再促成婚事,难保长清侯府心底未留下芥蒂。”
见她家能想到这一层,秦缨总算松出口气,等马车一路向北入了长春坊,便近了卢国公府,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刚停在国公府外,云竹便喊道:“小姐晕倒了,快去把嬷嬷喊来——”
门房听见这话皆是大惊,连忙去喊人,云竹这时又叫来两个小厮,似乎是令他们请大夫,等秦缨和陆柔嘉下马车,便见两个膀大腰粗的嬷嬷从府内行出,上马车将卢月凝抱了下来,秦缨和陆柔嘉这才跟着入了府门。
长春坊在安政坊以东,可谓寸土寸金,卢国公府坐落在坊间以北,是一处五进的大宅院,府内亭台楼阁精巧贵胄,园景亦秀美如画,两个嬷嬷抱着卢月凝一路往内宅去,秦缨和卢月凝也随行在后,待路过一处院墙格外高的小院之时,能听见院内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又绕过两处花圃,方才到了卢月凝的居所。
嬷嬷将卢月凝抱进了内室,秦缨和陆柔嘉则等在前堂,打眼四看,便见这厅阁布置的颇有静雅禅意,无论是摆件还是帷幔,皆以秀雅色淡为主,墙角鹤首香炉里烟气已消,但整个厅堂都萦绕着一股子沉静甘甜的檀香气味,墙上挂着的书画也大都写着佛偈,任是谁来此一瞧,都能看出卢月凝的向佛之心。
云竹命人上了茶也进了内室,这厅堂内只剩下秦缨和陆柔嘉,她二人静静等着消息,没多时,外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子之声。
“凝儿好端端怎会晕倒?”
话音落下,一蓝袍男子进了门,来人正是卢国公世子卢瓒,看到秦缨和陆柔嘉在此,卢瓒一惊,“你们怎么在此?”
陆柔嘉抱歉地道:“今日卢姑娘到我们医馆找我说话,要走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晕倒了,刚好县主当时也在场,便一起送她回来。”
“她找你说话?”卢瓒满面狐疑,“你们应该不认识吧,好端端的,她找你做什么?她的病近来已经好转,你们说了什么,激的她晕了过去?”
陆柔嘉被问的心中一紧,秦缨却泰然道:“说了什么,等你妹妹醒了你去问她,你说得对,她和柔嘉此前并不认识,今日她上门,柔嘉也意外极了,她和柔嘉说话,她的侍婢一直在旁听着,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晕了。”
卢瓒在上个月忠远伯府的案子公审时才和秦缨打过照面,当时便觉秦缨与从前大为不同,后来窦氏的案子也传的纷纷扬扬,都说如今的云阳县主能入仕为官了,他半信半疑,此刻一看秦缨,却觉她比上个月更要气势凛然。
她这话是明摆着问他不会想讹人吧?
卢瓒将眼底质疑收敛了三分,又去问外面的小厮,“大夫请了吗?”
小厮道:“已经去请常给小姐看病的林大夫了。”
卢瓒点头,又问道:“二叔呢?他早上不是回来了?”
小厮闻言面色微苦,“二老爷早上回来,是因为他最爱的那只鹦鹉病了,回来找老赵给看病,老赵看了之后,二老爷又走了,应该是又回庄子上去了。”
卢瓒摇了摇头,“罢了,我在这候着吧。”
听着这对话,秦缨和陆柔嘉不由对视了一眼,卢国公府乃是如今的卢国公卢炴当家,卢家虽是世袭的国公爵位,但卢家几代都未出杰才,以至他们在朝中声望远远不及郑氏和崔氏,卢炴如今在礼部,也只领侍郎之位,而这位卢家的二老爷卢旭年轻时还有几分才名,可自从卢月凝的母亲病逝,此人便在打击之下彻底沦为纨绔闲人。
早些年听闻卢旭爱花,为此专门开辟了一处庄园养花,后来又爱上了瓷器,又去城外买了一处瓷窑亲自烧瓷,如今听小厮所言,可想而知卢旭又爱上养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