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在发出恶心的鼾声,酒气的味道在四周弥漫着,沙发罩布上被口水打湿的那圈湿迹比刚才更大了。
陈罔市的左手在男人的身体上摸索着,左胸第四根肋骨,她细细地数,然后往里一寸,是了,就是这里。
右手运足力气,拿着刀平插进去。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也很稳,刀顺利地扎进去了。
突如其来地剧烈疼痛让丈夫停止了鼾声,他开始挣扎,可酒精麻痹了他的身体和大脑,使得这种挣扎十分无力。
他的肢体本能地抽搐着,剧烈颤抖,但是没有用,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伤口处有血液流淌出来,染红了陈罔市给他刚买不久的那件蓝色条纹衫,但是不算多,没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喷溅出大滩血迹。
陈罔市死死地握着刀柄,试图将刀扎进更深处,最好能捅穿那颗还在挣扎的心脏,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她的面部开始变形,牙齿不自主地紧紧咬合,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紧绷,而且狰狞。
直到廖建国彻底失去反应,陈罔市才松开握着刀柄的右手,往丈夫脸上伸去,可她没能做到,她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
短短的几分钟内,陈罔市的后背湿透了,她的额头,腋下也全是汗水。
整个世界的声音回来了,楼上住户的走动声,对门冯阿姨踩缝纫机的声音,楼下不知道什么发动汽车的声音,还有吵杂响亮的蝉鸣……
太阳像几分钟前一样悬挂在天空,亮到发白,带来灼热的高温。
陈罔市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周围的东西,她有些缓过劲来了,但是她知道有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彻底地结束了。
可她在铺天盖地的白色光线里只觉得冷,她倒是没有发抖,也没有觉得恶心,她只是在热夏里,感到身上又湿又冷,两只手都在发麻。
突然之间,陈罔市的茫然消失了,她的眼睛活动起来,脖子听从大脑的指示开始转动。
她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廖建国。
跟不久前一样蹲了下去,姿势一模一样。
她把食指放在廖建国口鼻处,没有呼吸了。
陈罔市蹲在地上,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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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视器后面的小黄看着迟念的脸,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一整场戏,卓然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顺下来了,小黄大气不敢喘,牢牢地盯住监视器。
现在回过神,他一摸胳膊,大夏天的,他居然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迟念整场戏,其实只说了两句话,只有那两声“老公”,剩下的就只有动作。
可小黄全看懂了,他仿佛进入到了陈罔市心里,能洞悉她的所有想法。
整个杀夫过程,她全程都是理智的,她换刀,拿水果,还有心情拿卫生纸给廖建国擦口水,寻找下刀的位置,多么缜密。
可她又是疯癫的,从她起心动念开始,她就没有犹豫过,她也没有害怕和后悔。
明明是好的那个杀了人,坏的那个反而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觉得坏的那个更恐怖,迟念为什么要这样演呢,她在笑什么?
她在笑杀人的那个陈罔市。
就是这样。
小黄心里自问自答道。
此前小黄想过很多次这场大戏,也许他会觉得痛快,廖建国这个人渣终于死了,也许他会觉得陈罔市可怜。
可他现在的最大感觉是厌恶和恐惧,他并不同情廖建国,可他本能地讨厌着此刻的陈罔市。
小黄觉得他简直不能原谅他自己,你怎么能厌恶和恐惧呢?
一个该杀的人被杀死了,不好么?
可理智阻止不了情绪
厌恶和恐惧,人类面对谋杀的原始反应,跟被杀者是谁无关。
杀戮,本就不应该从中获取到快感,不管是杀人者,还是旁观者。
这场戏里,其实有两个死者。
那个小黄喜欢的陈罔市也死了。
她杀死他的那一刻,平静面容底下是残暴而狰狞的灵魂。
没有救赎和解脱
她的以血还血,不过是把自己拉向了更深的地狱。
比□□虐待更残忍的,是他早已虐杀了她的精神。
这就是恶最让人恐惧的地方,恶会制造恶,恶会传递恶,善在抵抗的过程中其实是在伤害善的载体,直到她无力承受,直到她发现了一把锋利的刀来让她自己“解脱”
小黄心思乱飞的时候,卓然把抱着胳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对着监视器,轻声说道:“过”
这场戏,一场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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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商业场合,迟念很少用香水,今晚她用了一点,手腕和颈侧,香气幽微,中调绵长。
因为她觉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