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觉得这牛夫人也是好运的,能遇着牛大人这样一个功成名就后,没有抛弃糟糠。
当然,也是牛夫人本来就是个不错的,才叫牛达人能守住初心。
“我知道轻重,夫人不必担心。”孟茯点着头,将艾灸炉移到旁的位置,在底下垫了一张叠了两层的帕子,“倘若是觉得烫,与我说一声。”
“不烫,我是个庄稼人,皮糙肉厚的,这温度正好呢。”牛夫人笑着说道,问起孟茯:“我来了这城里,听人说你治这个最好,就请了你来,不过我还听人说,你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可我瞧你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对了,我听着你有时候说话有些沅州口音,沅州来的么?”
孟茯的千金手名声能这么快在城里传开,到底是归功于沈夫人的宣传效果。
但极少有人知晓她家里的状况。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孩子又不是偷来的,“我就是沅州人啊。孩子们原本是继子,不过我没见过他们的阿爹,都是无依无靠的,聚在一处过日子,又拜了我做干娘,灾荒后我打算领着去南州,却因一些事儿上了来这玖皁城的船,也就留下了。”
牛夫人听得这话,有些激动道:“那真是巧了,我家老爷有个知己好友,就是沅州人,他家夫人说话和你讲的口音最是相似,我记得他们是澄江县还是哪里。”
澄江县?那岂不是和自己一个县的?“我就是澄江县的。”
牛夫人闻言,就更加激动了,“那位大人姓李,你听说过没有?不过他是去年才得了文曲星君加身。”
孟茯倒是想起来了,当初给了自己一百两诊金的李大人家。便道:“我倒是晓得一个姓李的大人,家里住在红枫树桥边,也是去年的进士,就是不晓得和夫人说的是不是一个人了。”
没曾想这牛夫人听她说红枫树桥边,激动得猛地拍着手起身:“那就是一个,啊!烫死我了!”
过份激动,却忘记了身上的灸炉,顿时滚落下来。
且不说那还带着火星子的艾灸灰烫了她一回,连这贵妃榻上的毯子也被烙出几个小洞来。
当下也是人仰马翻收拾了一回,待收拾好她重新躺下后,又继续说起这李进士。
然后越发觉得和孟茯有缘,也不叫大夫了,一口一个阿茯妹子。
于是这一去二来的,越发熟悉,孟茯也听她说了许多郦县夜光石矿里的事儿。
还从家里带了兰若做的糕点给她吃。
“我是没有这个耐心,索性这兰若小妹妹喜欢折腾这些,我便给了她说了些简单的做法,她也能带着我家萱儿在屋子里。”
“屋子里待着好,我还以为这玖皁城会比我们那郦县好一些,可这满大街还是些嚣张跋扈的辽人。”牛夫人一面吃着点心,一面与孟茯说。
吃了几块,又同孟茯说道:“今儿我家婆子说我这脸再也不是灰扑扑的,我往琉璃镜子前一看,发现我这脸色还真好了不少,红润了,而且这些天也不觉得腰坠痛了,可见这艾灸还是十分好用的。”
“待配着的这一副药用完了,那艾灸你回了家去,也可以自己学着灸。”孟茯倒不吝啬教她,何况这牛夫人也是个大方的人,而且还与自己说了不少关于夜光矿的事儿。
“那感情好。”牛夫人想着也来了这么些天,担心家里的老爷。想到他那耿直的性子,好几次都险些因为矿的事儿和辽人起冲突,忍不住又叹了一声:“那矿叫辽人接手去了后,就是没日没夜地挖,山上的树都给砍完了,到处光溜溜的,上月下了一场大雨,滑坡了两处,死了几十个工人呢,眼下正是这雷雨季节,听说又要喊着加工,我家老爷去拦了两回,险些和那些辽人动了手。”
这些矿都是一次性的,又是辽人接了手,挖矿的矿工都是齐人,当然不可能用上什么铁柱子打桩,都是些木头在里头做支撑。
因此便要砍树。
山上砍秃了,没有了树木根脉的怕盘根结错,自然是容易照成水土流失。
更何况这山里还挖矿了,就更容易引起滑坡了。
想到昨夜才下了一夜的大雨,不免是担心起沈夜澜,“就没有一点安全措施?这下着大雨还要上工么?”
“哪里有什么安全措施,从前尚且还好,都是咱们自己人,现在来了辽人,只将那些个矿工做牛做马来使,一天进去七个时辰是打底的,吃喝拉撒都在里头,下了雨运气好些,不过是灌了些水,运气不好,哪里塌了个角落,直接将人埋在里头。”
孟茯听她这样说,越是心惊胆颤,生怕沈夜澜也进了矿洞。
因此从牛夫人这里告辞,也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知州府里。
管事的以为她是来找沈夫人的,又已经想晓得了她是自家三公子自己在外头定下的未婚妻,就更不敢怠慢了,忙引到后堂厅里去,然后打发人去请沈夫人。
很快,沈夫人就来了。
上一次见面,还没有这层关系。
如今再见,孟茯只觉得尴尬无比。
倒是那沈夫人,跨进厅里就直接朝她奔来,拉起她的手高兴道:“你总算是肯来了,前儿我打发人去,说你铺子是关着门的,我也不晓得你究竟在不在,没好叫门。”
孟茯竟不知道这事儿,“先生没在家,让尽量少开门,正好我有个客人,每日要出诊,因此就没开门。”
沈夫人亲热地拉她坐下,想是因为听她叫三弟先生,忍不住笑道:“你与三弟,一贯这样疏忽的么?”
“额?”孟茯有些没反应过来。旋即才明白她的意思,忙摇着头,似乎又觉得不对劲,“不是,我只是习惯了。”
沈夫人见她着急地解释,忍不住掩唇笑起来,“罢了,我也不逗你了。”因这会儿不早不晚的,便问道:“是出诊回来?还是正要去?我打发人送你过去?”
孟茯摇头,“已经回来了,那客人正是郦县县老爷家的夫人,与我说了些那头的事情,我想着先生也是去那里,有些不放心,因此来问一问。”毕竟这掰着手指头算,也去了五六天,怎还不见半点消息?
当初他也没说要去这么久。
沈夫人见她是担心沈夜澜,倒也十分理解她这会儿的心情,不过这这些政务事儿,夫君不在跟前提,她也不好奇,懒得去问,所以并不晓得。“你且等会儿,我打发人去前面衙门问一问。”
又怨着沈大人,“他也是糊涂,三弟既然去了这么多天,也不说一声,我也不晓得,不然早该接你们来府里才是。”如今外头乱,尤其是自家夫君抓了这些个辽人后。
好在,抓了他们虽是乱,倒是没有再丢孩子的案子了。
于是孟茯便坐在这里和她等着消息,只是闲坐着也是坐着,正巧那头丫鬟来说公子们醒了,孟茯也跟着去瞧,顺便给大赵氏请了安。
看过了两位白白胖胖挂着长命锁的小公子,大赵氏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拉到了外间来,压低声音小声问:“阿茯姑娘,有一个病你会不会治?”
“得看是什么。”绝症没那本事,孟茯可不敢乱点头。
大赵氏确定丫鬟们都在里头忙着,没工夫听自己这闲话,才说道:“我一个族里的弟弟,娶了媳妇,千尊万贵地精养着,还是掉了孩子,一个也没留住,后来又纳了两房妾室,仍旧是如此,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当是八字闹得不好,找高人算了,却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