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嗔望向世界意志,心中已是恨急,眸子冷如寒潭,不见一点温度。
那眼神激得世界意志哆嗦了一下。男孩子嗫嚅两声,强自道:是他自己把他的沙雕能量用完了,我不想这样的,你们非要逼我,他还害得我
闭嘴。林嗔打断他,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说到底,不过是刀没扎到你身上,你不觉得疼。
你又想怎么样?世界意志生气地问,你们惹我生气的事我可以都不在意了,现在我他的话猛然停住,你,林嗔,你要做什么?他盯着林嗔的手,脸上出现了一阵的慌乱。
那是两团跳跃着的光团,显出诡谲的蓝色,其中有光点和丝线一明一灭地闪烁流动,光团在林嗔手上快速地旋转着,时而撞到一起,时而分开。
林嗔道:这是梦魇。我用我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做了它,是我给这个世界的礼物。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机会再用到了,现在,我把这个送给你。
世界意志后退两步,他似乎怕急了林嗔手上的光球。
梦魇一分为三,林堰茗那里有一片,甚至这是世界意志最早选中林堰茗做为代行人的原因,那对他而言就是一枚定时炸.弹。那片梦魇被世界意志取出了,也被他用力量一层一层地包裹着。
只是那份痛苦永远不死不灭,任何力量都无法消除就和世界意志自己一样。
世界意志代表的是小世界形成时,关于这个故事的所有的热爱与遗憾;林嗔是故事的主角,那一切都是围绕着他发生的,世界意志和林嗔本就是一根绳索的两端。
那些痛苦本该是林嗔的,但是有了梦魇,那些痛苦同样也会成为他的。
他的力量被林堰茗三人和路忍嘉消耗了大半,已经不够他同时包裹住这两片梦魇了。
他急切地叫道:你本来就该是你的,你凭什么这样?你伤害不到我,我就是这个世界本身!你没办法去别的世界的,你属于这里,我死了,整个世界都不在了,你也不在了!
那又怎么样呢?林嗔冷漠地说,既然你就是这个世界本身那就把梦魇,送给这个世界吧。
他伸手一扬,光团迅速地化作了千千万万个光点,融入到了空气中,风中,每一枚掉落的雪花中,这整个世界中。
世界意志尖叫一声,男孩子蹲下身,大声尖叫着捂住头。
无数个梦魇袭来,他被那噩梦拖到了深渊里。
随着世界意志的尖叫,远处传来一阵阵地电闪雷鸣,天空被染成了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被撕裂,地上也横亘出干涸的裂口,有建筑物在崩塌,风吹过,就悄无声息地变成一个个像素碎片。
末日也不过如此。
林嗔却都不想在意了。他亲吻了一下路忍嘉的眼睛,他想,你什么时候醒来呢。可是我没办法等你醒来了。
施小桑急急地跑了过来,这个世界要撑不住了,你带你们去主世界!
林嗔摇摇头:我走不了了,回家的诱惑只会带我回到这里,这个世界不让我走。你带他们走吧。
他心中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看向国光,道:哥,你帮我照顾好嘉嘉,你帮我找沙雕能量,你帮我叫醒他。你帮我叫醒他,然后
然后呢然后是什么呢。
没有然后了。
他整个喉咙都被堵住,他说不下去。
他曾经想,他有了自己爱的人了,所以他拼了一条命都会护那个人周全。
那时的想法是乐观的、狂妄的,这时他却觉得这念头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可笑。
因为他除了一条命,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国光已经是满脸的眼泪,他没说什么,只是给了林嗔一个拥抱。在一些力量面前,个人是渺小的,渺小到没有选择的权利。
施小桑已经拿出了道具,正在这时,电闪雷鸣的天空,突然被撕开了一个裂缝。
一个由沙子组成的庞然大物,从裂缝中探出了头,焦急地叫道:崽!我家崽呢?
是沙雕爸爸!
林嗔从来不相信奇迹的,他的生命里就没有什么奇迹发生,可是这个瞬间,他相信了,他觉得欣喜,与此同时他又如此地害怕:嘉嘉在这里!
沙雕爸爸愣了一下,叫道:搞什么?我家崽的沙雕能量怎么没有了?
林嗔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急切地问:你能救他吗?
没有了沙雕能量,他被困在自己的记忆里了!大侄子,你去把他带回来吧!沙雕爸爸叫道,空中一块奇形怪状的沙堡突然扑面而来,林嗔的整个灵魂都被卷走。
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马路上。
是深夜的马路。那里刚刚出了车祸,到底乱成一团,有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的声音,林嗔却对一切听而不闻,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孩子。
男孩子大概十多岁的年纪,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睫毛特别长,是很可爱的一张脸,可是现在,那脸色白得就像纸一样。他披着块毯子,站在路边,整个人都在发抖。
林嗔第一秒都认出来了,那是路忍嘉。
《路人甲不配有姓名》那本书里只说路忍嘉父母双亡,林嗔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场景。
他快步跑了过去,只想给那孩子一个拥抱,然而手却直接穿过了路忍嘉的身体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透明的,根本没办法触碰到路忍嘉。
嘉嘉,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
只是路忍嘉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眼睛只看着那还在燃烧着的车子。
车子又爆发了一团火光,路忍嘉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哭声,就想冲上前去,林嗔阻挡的手被他穿过去了,最后是一个护士,抱住了路忍嘉,挡住了他的眼睛。
路忍嘉叫着爸爸妈妈,挣扎着想往那里跑,他大哭出声,几乎哭得撕心裂肺。
林嗔站在旁边,擦他的眼泪,摸他的头发,然而无济于事。
他正在路忍嘉的记忆里,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从改变。
之后的几日,他一直跟着路忍嘉。他在医院住了几天,后来被舅舅舅妈接走了,甚至没有参加爸妈的葬礼。
那个孩子几乎不说话。他很乖,别人让他吃饭他就吃饭,别人让他喝水他就喝水,别人让他不要哭他就安静地把眼泪咽下去。
车祸是另一辆车的全责。路忍嘉的舅舅舅妈不满意对方的赔偿,带着路忍嘉去闹。
就站在一群人面前,有记者拿着摄像机拍,路忍嘉被他的舅舅戳着后背,说你怎么不哭了,哭啊,你不是很爱哭吗。
路忍嘉就很听话地哭,有摄像机戳到他的脸上。
谈妥了赔偿款的晚上,舅舅舅妈出去吃饭庆祝了,路忍嘉就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电视开着,里面在放情景喜剧。
似乎是主角说了一句什么,电视里面的观众们哄堂大笑。
路忍嘉呆呆地看着电视,他试图牵起嘴角笑一笑,可是他笑不出。
他笑不出了。
那孩子低下眼,半晌又抬头,直直地望向了林嗔的方向。他说:你是鬼吗?
你看得到我?林嗔惊喜道。他跟了路忍嘉许久,在确认自己触碰不到他、也触碰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之后,他就放弃了,他只是跟着路忍嘉,甚至已经好久不曾说过话。
路忍嘉点点头,重复了一遍:你是鬼吗?是你把我爸妈带走的吗?你可以把我一起带走吗?
林嗔心中难过,他走到路忍嘉跟前半蹲下来,我不是鬼,我是你未来的朋友。我来看看你。
gu903();路忍嘉就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