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长春仙馆狼烟动地那是笑话,其他地方还有可能,九洲清晏和长春仙馆只怕提前一个月就拾掇立整了,只等着皇上和太后能舒舒服服住进去。
九洲清晏她看不见,过来的时候从鸣玉溪桥走,她瞧见长春仙馆飞檐鸱尾的天棚[1]都搭好了。
太后这是知道她这两日累着,找由头让她歇息两天,这天恩自然是得谢的。
杜若紧着将两个素纹荷包轻巧递过去,福顺捏着一大一小两个荷包,感觉分量都不轻,笑容更讨好了些:“瞧您说的,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儿,您这边缺的东西,内务府说话儿的功夫就给您送过来,若是有哪儿不凑手,您尽管叫苏拉去禀了常总管。”
说完,福顺留下名叫小鹿子和小卓子的两个小苏拉,恭敬出了丽景轩。
等寝殿收拾好,静嘉就先去歪着歇息,由着杜若安排人打扫院子和提膳。
小鹿子出门儿提膳没多会儿,院子刚收拾到一半儿,内务府的太监就带着一溜苏拉进了门。
静嘉有些诧异,虽然福顺话说的敞亮,可圆明园这么大,除了皇上还有太后、太妃和妃嫔们,她万没想到内务府竟来的这么快。
来的太监姓陈,是广储司的副掌事,见静嘉面上诧异,内务府都是人精子,他笑着解释:“万岁爷和老祖宗那儿老早是安排好的,老爷子们和其他主子那里也都有份例,独您这儿咱没个章程,叫您进门不得舒坦是奴才们失职,这才紧着过来看看是否妥帖。”
静嘉让杜若奉上荷包,看着小苏拉们送过来的精美蚊帐,还有一应熏虫的草药,甚至有苏拉已经去窗边移种熏蚊虫的花草,她这里没资格撘天棚,可内务府有这么细心?
她眸光闪了闪:“劳谙达费心,我这里再没什么缺的,您顾虑的很是周全。”
陈公公收起荷包依然笑眯眯的:“这都是奴才们的本分,再说也有人提前叮嘱了奴才,他自来是个周全人儿,若有哪儿不妥您尽管吩咐,大格格住的舒坦,奴才回去也好交差了。”
静嘉主仆心思细,立时都明白过来,这是纳喇淮骏交代过了。身为内务府总管的长子,这点权势他还是有的。
不说杜若满心欢喜,比起鄂鲁直不愣登让人送东西的行为,这种润无声也不会叫人误会的照顾显然更合静嘉心意。
她面上不露痕迹,心情却突然好了些,等他们忙活完出了门,小鹿子也把午膳给提回来了。
虽然还是很累,静嘉却有了用午膳的心思。
殿内收拾的差不多,杜若将人都撵到殿外轮换着吃完饭继续收拾,自己伺候静嘉用膳。
这一上午她也累得够呛,可这会儿脸上笑容挡都挡不住:“还是纳喇家大少爷有心,回头见着了您可得点个头,万一放跑了,哪儿找那么好的姑……”
“咳咳……一出宫杜若姐姐就忘了我的话了?”静嘉轻咳两声打断她的话,软软瞪过去,“你要不要去问问刘佳嬷嬷,宫里的簟靶子和皮笊篱定是带过来的。”
“反正您懂奴婢的意思。”杜若吐吐舌不敢继续说,脸上仍然笑眯眯的,她是真替静嘉高兴。
静嘉倒没什么不好意思,配女婿的事儿说了太久,她没那些小姑娘的羞涩。纳喇淮骏这只做不说仔细妥帖的行事儿,确实让静嘉一直压着的心头有了几分期待。
可想起皇上在头所殿跟她说过的话,静嘉仍然有顾虑,也只能更努力将那点子期待给压下去,只安静用膳不提。
九洲清晏里,正和帝听孙起行禀报了昨儿个傍晚在隆福门附近的事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说恼怒似乎也不是,可说没什么他心里也没那么得劲儿,仿佛自己难得的好意都付诸了流水。
“头所殿的用药记档没什么不对,只奴才叫人查了,大格格小时候受过寒,身子骨不好,来葵…成人时诊出体内寒气过重有碍寿数,太医给开了温补的方子,大格格这些年一直喝着。”孙起行余光依然打量着主子,轻言细语解释,“这调补气血的方子里,其中有一味香附用作调经止痛,被安国公夫人派人换成了天葵子,这二者非大夫仔细查看不能分辨,天葵子倒对身体没别的妨碍,反倒对皮肤疮痕有效用,只是与鸡血藤、川穹混合后会让人……肤色暗沉。”
皇帝轻点御案:“她不知道?”
孙起行摇头:“回万岁爷,大格格该是知道的,一般野生天葵子有轻微毒性,她身边的婢女杜若曾不止一次叫人淘换了上好天葵子回去,若不是查到这个,奴才立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蹊跷,那药按着香附登记带进宫了些。”
皇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静嘉比他想得要聪明些,只可惜聪明用不对地方,才一直叫人欺负得没个人样儿。
“把她那里剩下的药换成上好的香附,等用完了,你知道该怎么办。”皇帝瞥了孙起行一眼,“准备些赏给慎嫔的东西。”
“嗻!”孙起行愣了下赶紧道,万岁爷这是准备翻慎嫔的牌子?
等出来大殿,心里还转轱辘轴儿[1]的孙起行对着林守成招手,等他过来才在他耳边轻声吩咐。
林守成听得眼神放光,去换药倒不是难事儿,只是——
“师父,后头可还盯着大格格那头的动静?”
孙起行拍他一巴掌:“你说呢?”
林守成摸着脑门儿:“嘿嘿……奴才这不是高兴嘛,难得万岁爷有心思,那必定是个有造化的,奴才已经叫内务府将人给安排进去了,您就擎好儿吧。”
孙起行想起万岁爷刚才的吩咐,还有脸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还真是有些拿捏不准。
“有没有造化还说不准成,这事儿不许叫人知道,不然我可保不住你的狗命。”孙起行还是吩咐道,等得了空儿,他还是去问问干爹再说。
第15章听你阿玛说过熬鹰吗?……
半下午时候,晴了许久的天儿又下起雨来。
雨不大,细细蒙蒙沾湿了灰瓦,笼罩着层峦叠嶂的山水,似是湿透了流年,肆意绽放着园林独有的风情。
太后不爱管事儿,一直以来宫务都是容妃和德妃协同处理,园子里的住处是德妃安排的。
除了太后和皇上,太妃们住万方安和,容妃自是住在离太后最近的茹古涵今,德妃住在九洲清晏东面的镂月开云,慎嫔住了风景不错的天然图画,其他人除了仪贵人让德妃特意安排在天然图画旁边的五福堂,也不过都是按着品阶分了去处。
好在园子大,各处有各处的好风光,哪怕有什么不满,也叫这朦胧烟雨浇灭了火气。
都忙着归整物什,不管主子还是奴才们,赶了那么久的路,好歹能歇下心肠感受下细雨悠然,除了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儿脆鸣,到处都还算安静。
可这份宁静也就维持到了晚膳时分,都没过一场雨的时光,敬事房的驼妃太监晚膳后去天然图画,将慎嫔接进了九洲清晏。
若说头一天这份恩宠还只是叫人心里不舒坦,接连三天皇上都翻了慎嫔的牌子,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慎嫔对着皇上撒娇说天然图画离九洲清晏太远,几句话功夫就叫皇上替她换到了坦坦荡荡去。
不只是如此,流水的赏赐进了坦坦荡荡,虽说后头皇上没再翻慎嫔的牌子,却是没几日就将慎嫔的庶兄纳喇淮骏给提成了御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