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恢复清晰,两滴泪水直直往地上砸。
屋外好像传来小朋友唱歌的声音,童言稚气,清朗可爱:“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歌声也模糊了,逐渐离她远去,好像远处高楼上朦胧的灯光。
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像钟磬,一下一下敲击在她心上,是严骆荣说的:“没妈的孩子,果然没有教养。”
桌上还摆着她喜欢吃的双皮奶,凉凉的,很甜,用勺子挖一大块,不断送入嘴里。好像心和胃离得那么近,胃里充实了,心也会跟着温暖起来。
很小的时候,她在日记本上,努力一个字一个字写下:
我很乖的,我很听话,妈妈一定会回来。
可是温锦书没有回来。
现在的家里,她是一个碍事的人。
心里一空,她放下勺子,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江有枝站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唯一剩下的意识是,她想去找沈岸。
沈家花房里,阳光如鎏金泼洒一般,透过玻璃,落在一排名贵的花草上,红梅娇美,白梅华贵,光线摇曳,仿若跳跃的精灵。
沈故的声音苍老但不怒自威,从里面传来:“温家那位回来了,丫头知道吗?”
江有枝停下脚步。
“嗯,她知道。”
“江朔那小子也真是作孽,温锦书回来了,却连我这老头子也不愿意见。还有她那小女儿,我好好一个丫头,从前很爱笑的……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沈岸的声音那样好听,清冽的,醇厚的,用着那样熟悉的语气:“既然爷爷看重她,我就会娶。”
“你……唉,真是跟你爸一个性子。”
是茶碗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块的声音。
“当初您让我同意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说的,和我爸没关系。”沈岸的声音冷静而疏离,“我会给她安稳的一辈子。”
“对于我来说,娶谁都一样。”
回忆交叠。
那天的派对上,几人喝了点酒,气氛醉醺醺,陈延彻小声问:“怎么偏偏是有枝姐?”
沈岸想了想:“她很乖,也很好哄。”
“你别看有枝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很会哭的。我答应了温阿姨要好好照顾她,但是她满眼都是你——哥,你千万不要把她惹哭了。”
沈岸不碰酒,这会儿尝了一口,拿着高脚杯的指节修长。
他说,不会。
江有枝站在原地,她很难不察觉自己在发抖。
胃里很凉,估计是刚才只吃了双皮奶,眼中也隐隐发热,脑中一片空白,像是惊涛过后如死水般的海面,一只海鸥点水而起,漾出层层细浪,每一圈过去,都是一抽一抽的疼。
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步一步往后退。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小枝,躲起来。
她是个鸵鸟,不如就这样把头埋到沙子里去,任天敌吃掉。
然而她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发出“嘎吱”一声,沈岸抬头看过来。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从未见过的慌乱。
大步跑出沈家大门的时候,管家老远地喊:“江小姐,要不让司机送送你?”
江有枝没有听。
她坐上出租车,回到自己公寓里的小天地,“啪”地关上门,才敢放声大哭。
地板是暖和的,门却冰凉。
她慢慢滑落,跌做在地上,捂住耳朵,一遍一遍麻醉自己:“想什么呢,不要想了。”
“其实你也没有很喜欢他对不对?”
“其实你不在乎,就是觉得,厨房里烟雾太呛人了对不对?”
“干嘛这么难过啊,不要再哭了。”
“我tm让你不要再哭了啊!”
她头一仰,拳头捏紧,狠狠砸在地上,似乎要把拳头砸碎。
疼痛从手背袭来。
随后整个都麻掉了。
要是人也能控制其他地方的痛觉就好了。
她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要是可以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