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初回京,诸事繁忙,我就算认出您,怎好轻易打搅。”
“繁忙不假。”陆千载在宫里遇见过蔺长星,当时这小子脸便抽搐了,他真怕他撸袖子扑过来打自己。没想到他不禁忍下,还忍到今天。
他拿起矮架上的白底青花瓶,神情满意地抚摸:“但是赚钱啊。”
聊到点子上了。
蔺长星看不下去他那财迷样,将杯盏往旁边一推:“别告诉我,陆国师如今还缺银子吧?你府上这接待客人的茶渣,我们家奴仆都不喝。”
陆千载闻言羡慕地看蔺长星道:“您是贵人,怎么晓得,银子是祸水,是永远不够花的东西。”
“慢着,别喊贵人,忒贵。”
从前在南州,遇着他三回,回回被他骗去全部家当。
那时他当陆千载是个救济贫民的江湖侠客,衣衫褴褛,不拘小节,满口的天下苍生。
他被劝说后,只觉得散尽家财都是荣耀,日行一善才是君子之道。
谁知他就是一个算命的,还是他最恨的这种。重要的是,谢辰不喜欢。
“放宽心,今日不要你捐钱。”
蔺长星讥讽道:“阁下人模狗样地扮起来,把宴京人都唬住了。”
“放下你的成见。”
陆千载丝毫不在意他的用词,谨慎地将花瓶归位,顺手讨要蔺长星身上的玉佩,“你也今非昔比,瞧着更有钱了?”
蔺长星不动,他就伸手等着。
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蔺长星解下如意绦子系着的玉佩扔过去,“陆国师回到京城,一呼百应,还要骗我的东西?”
“我不过看看,什么叫骗,真难听。”陆千载眼睛微眯,迎光看玉的成色,“你这说话之道,在宴京怎么活得下去。”
蔺长星故作跋扈:“我父亲是燕王殿下,我就是个哑巴也能活下去,你管我怎么说话。”
“位高权重,更不可娇纵,切记。”陆千载坦然地将玉佩系在自己腰上,舒心笑道:“世子爷的见面礼,在下却之不恭。”
“原来你从骗子变成劫匪了!”蔺长星指着门:“你信不信我在你府门外头嚷,让宴京人都知道你这副嘴脸。”
“请便。”陆千载做了个“请”的动作,怜悯慈悲地看向他,轻口吐道:“小子,燕王会打死你的。”
是,打死都算轻的。
惹陛下面前的红人,借蔺长星两个胆他也不敢。
见他不吭声,陆千载笑问:“回京后都忙什么呢?”
“读书,习武。”蔺长星托腮,又傻笑道:“追姑娘。”
陆千载见识到少年风流,扬声大笑,屈指算道:“近来你的桃花旺得很啊,可惜你想的那一朵,还没摘下。”
蔺长星目露惊讶,两肘撑在桌上,凑近他问:“命格司还能算姻缘呢,人家姑娘不让追,你说怎么办?”
“不让追的姑娘会跟你说?若神女无情,你连人家鞋上的泥都碰不见。”
蔺长星一拍桌:“所言极是!”
“世上无难事,难事已成烟。”
陆千载食指中指交并,点向他的额头道:“你啊,好事将近。”
蔺长星先是大喜,随即沉下脸朝他摆手:“别骗我了,没钱。”
“这卦算见面礼,送你的。”陆千载继续提点:“桃花虽盛,姻缘可不成,千万嚷不得,否则易有血光之灾。”
“这么玄乎,”蔺长星吞下口水,“别吓唬我行不行?”
“有破解之道,”陆千载优雅地伸出一只藏着无底洞的手,“一千两。”
“成何体统!”蔺长星大吼:“你怎么不去抢国库呢你!”
“不给就不给,何必动怒呢?年轻人到底火气大。”他意味深长地挑眉:“得泄泄。”
蔺长星纯情状发问:“国师在说什么?”
陆千载笑了声:“听不懂就算了。”
“言归正传,什么破解之道?”
“晚了。你方才拒绝,说明心不诚,破解之道已经被你堵死。”
蔺长星气得蹬腿而起,“走了,装神弄鬼。”
“不送。”陆千载嘴角噙笑,用逍遥落拓的口吻说着告诫之语:“祸从口出,出了这道门,千万收好这句话。”
蔺长星在跨出门前停步,回头问他:“你的意思是,伊人可得,但不能让人知道?”
陆千载盯住他的玉扳指道:“你这样理解,也无不妥。”
蔺长星警觉地左手捂住右手。
陆千载这类神神叨叨的人,嘴里说不出确凿的话,问也白问,他道:“再会。”
出陆府后,木耘附在蔺长星耳边小语两声,他蓦然回头。
抬头仰视国师府御赐的牌匾,见鬼一般,“玉佩没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