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也刚刚落脚,抬起手臂擦了一下汗就应道:“好,我喝口水就去。”他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这才恢复了一些力气。
外面热得厉害,他们三人今天在外面拍了最后一座遗迹,总算是再也不用冒着烈日出去了。
司月坐在长椅上眯着眼睛慢慢吹着空调风,旁边递过来了一瓶水。
“喝点水,不要中暑。”季岑风坐在司月旁边的椅子上,帮她拧开了瓶盖。
“谢谢,我在路上喝过一些了。”司月把水又推了回去。
阿野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沉默地朝门外走去了。
说来也是奇怪,那个男人之前那样冒失地死死盯着司月不放,阿野本来以为司月很快就会彻底对他反感的。
却没想到,他后来居然没再咄咄逼人,而是和寻常客人一般在这里住了下来。再也没日日盯着司月,也不会动不动就动手动脚了。
司月本也就没对他有多痛恨,见他这样不再越界,就没管他了。
季岑风就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司月出门拍照的时候,他也会一起跟着。明明穿的是和阿野一样的简单衣衫,但是他站在司月身边教她如何拍照取景的时候,阿野更会觉得自己自卑得无处遁形。
他可以给司月讲这座古城的历史、由来、发展和战乱,阿野却只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这片区域叫什么名字。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给司月倒水、夹菜,同她说些过分关心的话,阿野却只能在司月面前越来越沉默寡言。
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她和他才是一路人。
屋外太阳晃眼,阿野埋头朝隔壁走去。
司月一直在帮阿风收拾文具,上个月的时候,阿风的爸爸终于被说服同意送阿风去上学,说到底也是因为季岑风的到来,一下让他们的收入涨了不少,阿风爸爸才肯让步,不然怎么也不会同意这笔亏本买卖。
阿风兴奋得厉害,几个小本子仔仔细细地摸来摸去,小心翼翼。
“你写上你的本名。”司月眼角弯弯地递给她一支铅笔。
阿风小手接过那铅笔,脸颊红红。黑黑的笔尖却在本子上迟迟落不下去。半晌,小姑娘才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低声说道:“姐姐,我不会写我的名字。”
“名字也不会写吗?”
阿风摇摇头,手指头在铅笔上小幅度地蜷起。
“你本名叫什么?”季岑风在一旁开口。
司月和阿风一同望过去,男人脸上神色认真,伸手挑了一支圆珠笔,然后拿了半张包装纸翻到反面,“能听懂我说话吗?”
季岑风后半句话说的是葡萄牙语。
阿风眼神一亮,拼命点头,“听得懂,哥哥我听得懂!”她回的是当地语言。
司月看向季岑风,男人朝她笑了一下,“东问国以前是葡萄牙的殖民地,所以这里的语言和葡萄牙语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会葡萄牙语。”
季岑风朝司月坐近了些,低头能闻见她发间淡淡的玫瑰香。男人声线很浅,像磨砂滑过司月心头,“以后可以教你。”
司月轻轻笑了起来,起身去倒水喝,“你教阿风写字吧。”
大厅里,很快就传来了阿风时不时的惊呼和大笑,小丫头容易被兴奋冲昏头脑,三两下就被季岑风抓住了心。
司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就上了楼。
季岑风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了。自从上次和他说开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纠缠过自己。司月坐在床边,点开了照相机里的照片,密密麻麻,小半年来足足拍了有几千张。
马古城的十几个遗迹也都一一去过了,按照道理来说,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司月回头看了看这间小小的房间,简陋而又潮湿,头顶蔓延的霉斑,已从刚来时的一小片变成了一大片。
但是她却没有感到半分的嫌弃和不耐,相反,她有些不舍这里的时间,好像老天开辟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叫她彻底隔断了那些前尘琐事。
除了那个男人。
那个跟过来的男人。
“砰砰。”两声简短的敲门声。
司月放下手里的相机,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男人身形还是同从前一般的高大,堪堪遮去了大半屋外照进来的阳光。来时还是那般狼狈与消瘦,现在也已然好了不少。
眉骨耸起,眼窝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还是那张单薄的唇色。只不过这个男人不穿西装,他和这质朴的东问国融合在了一起,他穿浅色短衫。
又或者说,他和司月融合在了一起。
在这里,他们不是那幢高楼大厦里西装革履、精致衣衫的男男女女,他们只是穿着简单衣衫、吃粗茶淡饭的寻常人。
“有事吗?季先生。”司月抬头问他,她今天有些晒伤了,后颈连着后背上面一小块暗暗发着痒。
季岑风一眼就看到了她被头发遮起的半块暗红,他抬手轻指了一下,“我帮你擦药。”
司月目光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把头发又遮了遮。
“现在不擦药,过几天蜕皮会很难受的。”
司月静了一下,让开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