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也不可信。
众生芸芸,有哪位真得了神佛了丁点好,既从未显灵,又因何去信。
耸云阁的那尊佛像尚且没有保佑了路介明母子,凭什么就可以这样凭空诬赖。
她望着高空烈日,看到眼睛都有重影了,看到眼睛都发酸发涩了,自从从窦西回府邸回来之后,她就深觉自己处于一种极端的情绪之中,她本就聪慧亦勇亦谋,忍到今日,已经受够了。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扔出自己脑子里所有的梦境片段,她肃声问:“说我克了皇子,你可有根据。”
贤嫔伸长脖子,“钦天监在朝中言及,逆天改命,触怒神佛,天降灾祸,你有什么好抵赖的!”
“钦天监?”许连琅低声重复一声,“此番证据,我不认。装神弄鬼,算什么证据。”
“你们信奉神佛这么久,神佛可有保佑过你们?”她嘴角讥讽,纤秀的下巴高高扬起,“既如此信奉神佛,那神佛可曾保佑过你?倘若神佛真能显神通,那你大可求神告佛,求他们救你们性命。”
“但这些所谓的神佛,却只会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看着你受尽苦难。”
耸云阁的那一尊佛像,就那么看着路介明,在泥泞中生长,像泥鳅一样穿行,这么多年,它未曾显过神通,又何至于此,像是她梦中所见,又像是钦天监所言,向她传达这样的昭示。
最开始的开始,佛像下的莲花瓣中的孩子,可是路介明啊。
她定定的盯着这个女人,满眼镇定,“我自问不愧对于任何一个人,莫须有的罪名,我不担,若真有鬼神,那自会来取我性命,而不是让同而为人的你们批判我。
“贤嫔娘娘,若此场时疫真与我有关,真像是你说过的,是我逆天改命,克人克几,那便请你,那便请你们日夜祷告,让神佛亲手杀了我。”
风势渐大,一并吹进了乾清宫内,将那袅袅而生的香炉,吹到了,香料散了一地。
第99章察觉这又有何用,陛下他又不肯碰我!……
人好热闹是本性,哪怕是在这个一向以少看少说少听保命的皇宫,乾清宫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依然有许多人驻足停留。
但这种围观聚集,与在宫外也不尽相同。
他们大多不敢过分靠近,不敢交头接耳,以至于荣欣姑姑出现又消失,也并无过多的人发现。
荣欣姑姑脚步加快,姝妃娘娘刚从皇帝那方回来,正在浸泡药浴,婢子在伺候她擦洗身体,瞥见荣欣进来,她姿态越发疏懒,“今个儿本宫见到了陛下了,父亲来京中了,本宫就知道,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唤本宫过去。”
她伸出手臂趴在木桶边,手臂上的水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沥,“他日日去照顾那个小崽子,本宫不敢劝不敢说,就怕万一他也染上那玩意儿,”她叹了口气,从木桶中站了起来,水声哗啦,“这药浴的确不错,虽作不得解药,但也可抵御那么一两分。”
“本宫不怕他身上带着病,今日瞧见他,姑姑你敢信吗,本宫想的竟然是他若这个时候抱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扑过去。只可惜……”
她言语止于此,“本宫才可怜吧,可怜没人爱,又偏偏只要他爱。”
她闷声说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父亲今日带来的话,荣欣侯在半步远的位置,姝妃看了她一眼,“你放心,父亲带来消息,姑姑女儿一切都好,本宫那表弟虽爱玩,也不算泼皮,这几年在父亲的管控下更是安分守己,姑姑女儿受不了委屈的。”
荣欣弯下膝盖,将头磕在地面,“奴才多谢娘娘照拂。”
她本是伺候先皇后的,先皇后出事后,才被荣亲王留在宫中的眼线找到,成了姝妃身边的姑姑。
荣亲王为保女儿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忠心耿耿,年初找到了她的女儿,将她以妾室的身份嫁给了王府旁支一族的公子。
这本就是高攀了,但奈何那位公子是个混不吝的,女儿嫁过去脱了奴籍,却也不近如人意,但这已经是她能给到女儿最好的生活了。
姝妃裹好了方巾,慢慢穿着里衣,她肤白细腰无丝毫赘肉,凹凸有致,荣欣接过婢子的里衣动手伺候她穿上,姝妃似是随意问,“你见过乾清宫那位了吗?与她相较,本宫如何?”
荣欣想到那个随意倚靠在门框的姑娘,雪色蚕丝交领衣襟下依稀可见莹润肌肤,脸上因那持日蓄久的香料而透着苍白,但依然不妨碍她光彩照人。
她像是一块白玉,未经雕琢,棱角犹存,触手却又是那般温良。
本也是没什么可比性的,那姑娘一眼瞧上去,便也知并不是以色侍人的主儿,但既然姝妃要比,她便也就说了,“娘娘身体滑如锦缎,前凸后翘,那位姑娘……不知是不是着了厚重衣服的缘故,远远瞧见并不如娘娘这般体态勾人。”
她蹲下身,为姝妃绑好胸前的绳带。
姝妃自然开怀,手抚摸上高耸的那块软肉,哼了一声,“这是自然,放眼后宫,无一人比得过本宫。”
不过这兴奋极为短暂,很快那情绪就消失了,“这又有何用,陛下他又不肯碰我!”
她狠狠的踹向木桶,木桶被踹翻,水流了满地,“若不是他不肯碰我,父亲何故要闹出这些破事,如果我有孩子,一定会比正儿更乖巧。如果我能有孩子,他是不是就会多来看看我。”
阖宫的人跪了满地,荣欣还是保持着蹲下的姿势,姝妃这样折腾不是一两日了,她早就习以为常,快速吩咐着婢女处理这满地的水。
进入到了内殿,姝妃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捏了颗荔枝肉放入嘴中,“说一说,今日去乾清宫看到了什么?那女人如何了?”
“本宫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若不是乾清宫看管的那么严格,本宫真恨不得直接要了她的命。”
嫉妒毁了一个人的心智,父亲大局在握,她横插的这一脚,已经给荣亲王惹了麻烦,今日路介明更是言语试探,父亲险些露出马脚。
她心下发虚,便让荣欣姑姑去了乾清宫查看一番,好巧不巧,正好碰到贤嫔跑过去闹事。
“贤嫔是傻子吗?这样兴师动众跑过去,只能让陛下更为厌恶,”她顿了顿,眼睛忽的一亮,“贤嫔已经染病了,距离那么近,她身体又因为那香料虚弱了下来,是不是会被传染。”
她想到这儿,直接拍手叫好,“对对对,她要是染了这病,清远大师再是神通广大,也救不回来了。”
荣欣年近四十,发中已有银丝,宫中的大是大非看了半辈子,姝妃的伎俩并不常见,但也无非是那一套宫斗手段。
荣欣并不认同,却又不反对,她伺候姝妃日久,更知其中缘由,这六年,陛下竟是没碰过姝妃丝毫。
这对于女人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姝妃其人,可恶却也可怜。
荣欣安静的听着,她并不搭腔于姝妃的臆想,待她臆想结束,她才接着说,“怕是香料的致幻药物对那姑娘已经不管用了,她今日的反驳,句句清楚,显然已经不再受困于那些噩梦了。”
“娘娘须得尽快将那香料销毁,一旦陛下察觉,要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