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出了声:“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拿我当什么!消遣的玩意儿,还是你同情心泛滥的对象?许连琅,你拿我当什么了?”
那茶壶滚到了许连琅的脚边,里面的茶水溅湿了她的鞋子。
许连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地步,已经很难收场了,她本意不是这样的,但路介明在气头上,她迟疑着转过了身,吵架便是这样,得两个人都先冷却下来,她的解释他才会愿意听,才不会说出更伤人的话。
而且她真的筋疲力尽了……
珀儿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但她又怎么可能不在乎路介明。孰重孰轻,并不是可以衡量的。
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路介明已经溃不成军了。
明明刚刚她还喝着他亲手泡的茶,他心疼她胃不好,特意找了法子寻来茶叶,明明一切都是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许连琅只觉得腰间一紧,路介明已经从背后抱住了她,她试图挣扎几下,却没成想,他如今力气已经这么大了,他温热的气息擦着她的耳垂,声声切切,“姐姐,你再等等,我保证,我保证你弟弟会没事。”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
“我只是太在乎了,太害怕……”太害怕失去你了。
……
许连琅还是去找了李日公公,路介明还是小孩子,他的保证,她不敢信。
李日公公搓着下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办法是有的,就是你得想好,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这样的后果真的抵得过你去见弟弟一面吗?”
“而且,见了这一面,又有什么用呢?他该如何还是会如何……”李日顿了一下,“与其这样,你不如不回去。”
“你回去没有什么用的,你也不是大夫。你就不了他的命,只是说临终相见最后一面,但这样的相见真的有意义吗?”
许连琅眉头紧锁,脱力了般的,“可是……”
“若耸云阁有人帮你瞒着,或许还可以一试。但那位小皇子、容嫔娘娘会帮你瞒着吗?”
许连琅想到路介明的那张阴沉的脸,摇摇头,又点点头,他言语犀利,甚至于不惜拿这威胁自己,但她信,若她真的走了,他肯定会帮自己隐瞒的。
李日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生老病死人之常态,你还小,在行宫呆的时间还短,时间久了,你就明白了。死亡,太常见了,离我们太近了。”
许连琅浑浑噩噩回了耸云阁,一连两天,根本闭不上眼,一闭上眼就是珀儿的脸。
她眼中红血丝纵深,每一个眨眼间,都酸疼的要命。
路介明来敲过几次门,见她这幅样子,只把饭菜放到桌上,不留只言片语,便出去。
若看到饭菜没动,也仅仅是皱紧了眉,不劝她,下一顿送来更加丰盛,她更爱吃的膳食。
他背对着她站在廊子下,背影是说不出的落寞。这几日,路介明天天早出晚归,一整日都寻不到人,却每日用膳时都还记得来一趟西厢房,帮她摆好吃食。
他整日风尘仆仆,许连琅想问他到底在做什么,却有心无力。
激烈的吵架,因着路介明的讨好般的态度,迅速好转。
第二天的深夜,路介明突然闯进了西厢房。
她当时正拿着剪刀修剪那束迎春花枝,迎春花枯了大半,稍微一动剪子,花瓣就碎成了渣滓。
她反正也睡不着,百无聊赖间,只有做些事才会不再老想着许连珀,这样才会好受一点。
她慢慢将目光落到路介明身上,他一身黑衫利落挺拔,只是似乎瘦了一圈。脸颊上的腮边肉完全褪了下去,棱角更加分明。
许连琅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好使了,这才几天,哪能瘦那么多呢。
她看着看着路介明,突然笑了,她想说,介明,我不会食言的,只是我太伤心了,我顾不上你,不代表不在乎你。
话语都涌到了嘴边,嗓子却又发紧。
路介明率先开了口,清冷的声线里带着几分畅然,他站定在她面前,气喘吁吁,他低垂着眼眸看许连琅,眼睫像把小扇子,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淡淡阴翳。
她一时之间分不清,那片阴翳到底是因为眼睫呢,还是因为眼下的乌青。
“那边来信了,许连珀病情已经好转,今日高热已经褪了。”他眼角微挑,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挤出个宽慰的笑,“姐姐,你可以信我了。”
第26章我是十七姐姐莫要怕了我,我什么都不……
书信快马加鞭而来,更深露重,信纸被打湿些许,信封都皱巴巴的。
路介明从袖中掏出,方方正正的摆在了许连琅面前。
信上墨迹斑斑,墨汁已经风干,笔势走向皆是父亲手笔,许连琅坐不住,猛地站起身,起的太猛了,眼前阵阵漆黑。
路介明眼疾手快,搀扶住了她。
他扶着她坐下,“姐姐莫急,事到如今,心可以放肚子里了,许连珀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灯烛芯子噼里啪啦的响着,路介明坐在他对面,墨玉眼底是化不开的倦怠,但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看她展眉舒颜,看她终于放下心来。
“老天保佑,珀儿终于无恙了,”她双手攥住信纸,紧紧的放在了胸口处。
这个时候的许连琅还不知道,这哪里是老天保佑,明明是有人鞍前马后,为她这份舒心日夜谋划。
信上内容不多,父亲忙中出错,几经修改,大致意思便是:珀儿已无大碍,爱女勿念。
没有过多赘述那些惊险十分的经过,免去了她的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