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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即凌空摄来一个,吹去浮尘,坐下就吃。

桃肉甘甜多汁,在沐浴后吃来,口感尤其佳。她一边吃,一边闲聊:“不问我去凡间做了什么事吗?”

云潋问:“去凡间做了何事?”

她简单把始末说了一遍,又似不经意地问:“师哥觉得,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云潋:“著书论道。”

殷渺渺:“……”

“嗯?”

“同心果可以读心吗?”她咬着桃子,很不甘心,“我怎么不知道?”

他轻笑一声。

殷渺渺威胁:“不许笑。”

“好,不笑。”他说,“师妹欲论之道是什么?”

殷渺渺沉吟道:“凡间一旦和修真界接轨,问题就不大,难就难在,修士接受凡人容易,改变想法很难。我希望修士能够保护凡人,而不是将其视为草芥。”

云潋思考了下,道:“再等一千年。”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殷渺渺扬手一抛,把吃剩的桃核丢回林子里。

凡间一甲子,帝制都给你废了,直接进入新社会,但修真界的六十年,不过一眨眼,指不定话题榜都没变。

但到了她这个位置,不能走一步看一步,得有个规划:两百年一个小目标,五百年一个大计划,一千年初步实现。

她托腮:“慢慢来归慢慢来,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云潋又是一笑。

殷渺渺也不看他,悠悠道:“几百年前,谁和我说我有一日会这么忧国忧民,我非以为他在发神经。师哥,你可曾想过我会如此?”

云潋想了想,道:“师妹从小就不同。”

“哦?”

“婴孩出生,天真无邪,你我自山林来,我不知善恶,不懂是非,生如花开,死如花谢。可你生而知之,一以贯之,我并不觉得奇怪。”他道。

殷渺渺沉默片刻,复杂地叹息:“这么说,是前尘误我。”

“轮回转世,草木春秋,乃天道之公。万物不甘,逆天修道,为一线生机。”云潋款款道,“师妹的修行,非自今生始,前世便是修行人。”

前世便是修行人。

殷渺渺品味着,心头颇有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清朗。

她不由玩笑:“我时常觉得,师哥很像天道的化身,时不时点拨我一下,给我开小灶。”

云潋微笑。

一时天地无声,只闻风语花嗔。

殷渺渺盘膝而坐,仰头看着天空。冲霄宗地势高,照理说光照十分酷烈,然则不知是不是地理位置的关系,阳光终年和煦,犹如春日秋分,恰到好处。

她眯眼看了会儿,倏然问起一桩风马牛不相及的事:“苍雾林有这么好的阳光吗?”

云潋说:“少有。不过只要出了太阳,师妹就会待上很久。”

殷渺渺闭上眼。记忆已经消失,身体亦曾重塑,但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了苍雾林里,数百年的红尘尽数褪去,重回月明秋水的初生状态。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身边的人始终不变。

她又睁开眼眸。

尘事如潮复归来。

十四洲的修真文明,三大宗门的暗流汹涌,和长阳道君不死不休的矛盾,离窍岛的奇异,深渊的秘密,庚辰区的机遇与危险,宇宙的浩瀚奥妙,以及……问道长生。

“师哥。”她出人预料地开口,“一直以来,我想的都是有尊严的活着,好好活着,可是,对于能活多久,却没有太多执念。”

云潋侧头聆听。

“现在,我不仅想活得好,还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她张开五指,端详着自己的手掌。

都说美人之手为柔荑,真是半点也没夸张。玉指纤纤如青葱,肌肤莹润白皙如羊脂玉,空暇垂落时,犹如花苞半绽,雅致秀丽。

但就是这么一双手,能够顷刻间覆灭一座城池。

力量、地位、权势,是第一步。

理想、长生、不朽,是第二步。

殷渺渺微笑了起来,撑着身体后仰,清风吹卷寝衣的衣摆,搔着光滑的小腿,酥酥痒痒的。

她转过头,对云潋道:“我欲成仙。”

今生,不想再入轮回,碌碌一生,不想再如棋子,为人安排。

想乘风而上,遨游九天;想实现理想,铸就一世文明;想入虚空之境,探索浩瀚宇宙;也想……长生不老,仙途不朽。

云潋望着她的面庞,轻轻应:“嗯。”

“师哥会陪着我吗?”

“会的。”

风吹来,光影斑驳,两人并肩坐在檐下。

庭前的花开了,又谢了,天外的云卷复又舒,池塘点缀着芳菲。远处郎阔的高空中,仙鹤成群结队地飞过,姿态优美。

这是修真界里极其普通的一日,也是殷渺渺漫长仙途中的寻常一天。

只不过,很多年后再回首,会发现此刻的停驻,前承过去的风风雨雨,后延将来的青云之志,算得上她人生的分水岭。

故在此顿笔,不多不少,刚刚好。

刘郎说蓬山,白骨三千阶。修真历红尘,难过情与劫。

云雨巫山路,罗带为谁解?怨憎不沾身,思卿满春夜。

道途千万里,前任遍仙界。莫恋风月事,长生缘自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