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703(2 / 2)

他有点后悔,又有点微妙的欣喜。

尤其是他被她用计识破身份,不得不逃离冲霄宗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兴许当初的心软并不是心软。

而是故意为之。

冥冥之中,他始终期待着能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能够识破他的身份,打断他的计划,乃至察觉到岱域的存在,并为此阻止他们。

“我自然知道岱域的所作所为,对十四洲意味着什么。”江离亭道,“我本可以选择拒绝,但我没有这么做——我是个自私的人。”

任无为套了句老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回头无岸。”江离亭笑了笑,平静道,“如果不能战到最后一刻,我对不起等我的人,也对不起培养我的门派。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动手吧。”

说来奇怪,此时此刻,折磨他数百年的痛苦消失不见了。他不再需要于良心和私利上摇摆挣扎,时时质问自己这么做,是否吻合道心及一贯的处事原则。

夜深人静的时候,诱惑他放弃计划,放弃亲朋好友,放弃门派的心魔,也偃旗息鼓,陷入了长久的安眠。

为什么呢?

因为有人意识到了他们正在做的事,并且开始阻止他们了。

他是个庸俗自私的人,无法说服自己为了崇高的道德,放弃为亲人爱人谋取一线生机的机会。但他同样没有办法像凌西海一样,坚定不移地去做这样的事。

理智和情感无时无刻不再撕扯着他,当终于没得选择时,他由衷松了口气。

现在,他可以自私地为所爱的人而战了。

竭尽全力,到死为止。

“不用留情,我们身上下有禁制,什么都说不了。”江离亭主动道明内情,“杀了我,是你们唯一能够阻止我的办法。”

任无为又一声叹,明白了他的决意。

剑光起。

群山震颤,火光冲天,雷雨倾盆而下。

千里之外的小山村里,孩童躲在母亲的怀中瑟瑟发抖,想哭又不敢哭,眼眶里挂着两朵眼泪:“娘……”

“嘘——是妖怪在打架。”生活在梦岭旁边的凡人村庄里,流传着许多可怖的传说,知道山里生存着许多可怕的妖怪,一口就能吞下好几个人。

是以,山岭里传来剧烈响动时,村民们别说看热闹,出门都不敢,全家人缩在漆黑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祈祷着事情快点过去。

但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雷雨、山火先后降临,后又起了强风,吹折树木庄稼。有老人死活要去收晒在外面的粮食,家人苦劝不住,只能陪同出去。

谁知一出门就傻了眼,远处烟尘滚滚,伴随着狼嚎鸟鸣,竟是大量兽类成群结队地逃跑。狼与兔同行,鹰与蛇共逃,急急慌慌,踩烂篱笆,撞破土墙,看也不看吓呆了的村民,只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

“快!快跑!!”呆愣片刻后,老人顾不得收粮,撕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逃离的队伍里又多了拖家带口的人类。

三日后,梦岭周围的凡间村庄,已成一片荒芜。

红砂真君和火炎真君身上都见了血,法衣亦有多处破损,覆盖在周身的灵力层亦厚薄不均,显然主人已无心力控制了。

好在迷心花的情况亦好不了多少,大部分的茎叶都被斩断绞碎,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还留着绿色的汁液,根系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江离亭和任无为却还在继续比斗。

两人一者生生不息,灵力恢复起来极快,一者常年苦修,别的优势不好说,但绝对够持久(?),连续打上三天只是家常便饭。

火炎真君忍不住:“剑纯真不是磨剑峰的吗?”

红砂真君掀老底:“天资太差,当年没收他。”

任无为不知道自己被同僚八卦了。他只感觉到自己浮土般的修为缓慢地稳固下来,一层又一层,夯实成坚固无比的地基。

“你的境界虽然不高,打起来还真是棘手。”江离亭道,“能和我拼到这个地步的人不多。”

任无为狐疑:“这是在夸你自己吧。”

他的灵力是靠日以继夜的苦练积攒起来的,花了旁人数倍的功夫,这才在元婴中期就达到了元婴后期的灵力量。但在方才的打斗中,双方的灵力消耗都已经降到了三成。

以他的积攒,再坚持半个月没问题,但问题是,江离亭的灵力是在缓慢恢复,如春雨绵绵,源源不断。

到底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