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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只要他生机不断,就无法杀死。”任无为大感头痛,“很多年前,我和他交过手,明明斩中了他,可他好像没事人似的跑了。”

红砂真君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任无为叹道:“这是极难练成的剑意啊,唉,可惜了。”

有许多法术藏有生之意,多与春日草木有关,借其生机入门。但想要从草木回春的“生”领悟到生命的“生”,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就好像和时间相关的法术有很多,有的放慢时间延缓衰老,有的暗藏生死轮回,效果都不错。可要真正领会时间的涵义,难如登天,迄今为止走得最远的是守仪道尊的《易水剑》。

而生之剑意,比寻常的剑意更难。

剑乃凶器,为的是杀人,不是救人,其蕴藏的含义与剑器甚至截然相反。江离亭能够练成此等剑法,谁都要赞一声天资纵横。

任无为是剑修,因而愈发惋惜。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摇了摇头,道:“尽量活捉他吧。要杀他就得一招毙命,否则生机一续,很快就没事了。”

红砂真君点了点头:“我和火炎对付迷心花。”

“好。”任无为握住断裂的剑,迎上前去。

他挥出平稳的一剑。

刀切豆腐般破开了紫雾,但叶子随之行动,灵活地挥挡。相接的刹那,“呲啦”一声脆响,片片破碎的兽皮飘落下来,是曾被它吞吃了的妖兽尸骸。

任无为趁机遁入雾中。

视野一片黑沉的紫,几乎无法辨别方向。香气迎面,灵台亦受其干扰,神识在浪涛中摇晃,忽上忽下,难以突围。

他掂量了下情况,觉得十分棘手,遂咬破了齿间的药丸。

霎时间,头顶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顿时清醒无比。这是指尖莲留下的药水,一直被殷渺渺收藏于玉瓶中,后炼制成解毒的药丸,一共才三颗。

任无为来前便将药丸分了,但并不确定药效能持续多久。

尽力而为吧。

剑气流动,猛烈的罡风缠绕在断裂的剑上,刃上的碎片因此剧烈颤动起来,好像随时会崩裂。旁观者见了,多会心惊胆战,害怕这剑挥到一半就报废了,不仅伤不到敌人,反损自身。

好在这点担心没有变为现实。直到劲风挥出,破空声响起,断剑依旧顽强地保持着原有的形态,在掌中嗡鸣。

强风来势汹汹,江离亭却一动不动。

他横剑于胸前,灵力抹过手中的木剑。淡光微漾,空气里游离的灵气仿佛有了生命力,自发地汇聚起来,凝成一道坚韧的无形之墙。

风到哪里,墙就到哪里。

生生不息。

换做另一个对手,对此定然大感困扰。续航能力过分强悍的元婴,就好像是打不死的小强,磨到自己灵力耗尽,对方可能还好好地嘲笑“你不行”。

但任无为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他的日常修炼就是站在罡风密集的悬崖峭壁上,然后练剑、练剑、练剑。日夜不休,无有止境。

久而久之,他的剑上也带了一丝罡风的气息——但他修的剑意与风无关,只是涉水过河,不小心沾了点水汽,剑意本身依旧是“剑”。

是的,任无为的剑意,不是风不是雨,不是生死也不是毁灭,更不是什么时间、规则之类的玄之又玄的奥义。

是剑本身。

摒弃了剑意、规则、领域……这些大多数剑修所拥有的本事,任无为的剑单纯或者说是单调得可怜。

剑纯这个道号,意味的正是纯粹的剑。

任无为挥出一剑又一剑,行云流水,无丝毫缝隙,镇定平常地像是在家里吃饭喝水。

江离亭应对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他借了迷心花的力量,固然多一臂膀,但其煞气与生机并不相容,反而破坏了生机的形成。

当新的生机,犹如被巨石压着的野草,艰难地萌发时,他放弃了催生。

生气回到了他手中的木剑上,渡上一层鲜亮的绿意。

他竖起剑刃,凝气出鞘。

剑与剑终于正面交锋。

参天巨木拔地而起,冰冷的剑刃却重重砍向了树干,锋利的薄刃割开树皮,粉碎运输营养的纤维。但树木并不因此颓败,根系源源不绝地吸收能量,枝桠分叉,迸出绿芽,接受着阳光雨露的滋养。

然而,面对自然的奇迹,砍树的人并不气馁,仍然以原有的速度挥砍着,每一剑都落在同一个地方,无有分毫偏差。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