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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那是谁的错?”

云闲看到她眉间的戾气,将她没有接过的茶盏塞入她手中,用力握拢:“表妹,也许谁都没错,只是时候不好。”

殷妙儿攥紧他的手指:“我好恨。”

“怨恨无以成事。”云闲慢慢道,“我还是希望表妹能够快乐些。”

殷妙儿说:“没有你,我怎么快乐呢?”

他想想,说道:“那你要想着,你快乐,我也就会快乐了。”

莫名的情绪击中了殷妙儿,眼泪决堤而出,接连不断地滚落脸颊,浸湿了衣襟。她低头哽咽,不想他看见自己哭泣。

云闲拿了帕子,替她拭去眼泪:“不要哭,出家也很好。”

“有什么好的?”

“远离尘世,清净解脱。”他道,“我会时常替表妹祝祷,要你平安康乐。”

殷妙儿道:“我会自己得到平安康乐,表哥自己多保重才是。”

云闲笑了,轻轻应声:“好。”

于是,她努力咽回了喉头的酸涩,捧着手里冷掉的茶,慢慢喝干了杯中的茶。而他们的见面,也到此结束了。

三日后,云闲离开了殷家。

殷妙儿把自己用得惯的东西装了一个大箱子,从笔墨纸砚到手炉花瓶,全都送给了他。

嫡父背地里对殷母道:“虽于理不合,也允了罢。她已经彻底死心了。”

殷母遂默认。

半年后,亲事定下,期间殷妙儿只是露了一次面,其余时候都在书院念书。她比以往更加用功,宵衣旰食,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是在努力抓住点什么。

十七岁那年,她考中了举人,然而不是头名。那届的解元姓念,单名一个娇字。是当今长公子的孙女。

念娇性情温和,与她颇为投契,二人成了莫逆之交。

通过这位朋友,殷妙儿对于朝堂有了大致的印象。她们所在的国家名为南国,与北国隔江而治,二国本出一源,却在前朝覆灭之际,为两大势力所占据。

江水难渡,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唯有做着面和心不和的邻居。

如今,两国边界常有摩擦,纷争不断。综合论之,还是北国更强一些,因为那里头出了一个男将军,姓燕,习得一身好武艺,南国诸多名将,竟无一人能与之抗衡,其实力可见一斑。

但南国也不差,如今执政的蓝相极有手段,颁布了诸多政策,国内民心安定,算得上是国泰民安了。

“我娘说,蓝相不是一般人。”念娇道,“三十年内,北国别想进犯。”

殷妙儿点了点头。

念娇道:“你可有什么打算?”

“继续读书,考个进士,然后选一地方做一父母官,教化民众吧。”殷妙儿语气平淡。

念娇诧异:“只是如此?”

“不然呢?”殷妙儿反问。

念娇道:“我道你以你的性子,怎么都该立个宏愿。咱们有个姓寒的小师妹,说是要学成顶尖武艺,打败北地的燕将军呢。”

殷妙儿怔了怔,神色复杂道:“我知道,有人想投笔从戎,平定边疆,也有人想为民请命,造福一方。但我……我想要做的事,永远都做不到。”

念娇奇道:“你想做什么事?”

想做什么,殷妙儿也不知道,只依稀觉得这个世道不好,哪怕做了丞相,甚至造反当了皇帝,也一样很难办到。

她无声叹了口气,问道:“你呢,你想做什么?”

“这……”念娇踟蹰片刻,才坦然道,“不怕你笑话,我想做的事有些可笑。”

殷妙儿道:“既然是你想做的,一定不可笑。”

念娇有些感动,半晌,道:“我觉得,男子的智慧并不输于女子,囿于后宅委实可惜。”

殷妙儿“嗯”了声,赞同道:“确实如此。”

“你不觉得我的想法十分荒诞?”这下轮到念娇讶然了。

殷妙儿道:“自然,男人女人都是人,智力自然相仿。不过女子才能繁衍,故为尊位,但读书教化,是男是女并无区别。”

念娇笑了,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说你是知己,果然是知己,你懂我。”

殷渺渺跟着一笑,胸中却有怅然之意。

她懂念娇,谁又懂她呢?

开了春,殷妙儿满了十八岁,正式与叶家的公子成亲。

平心而论,这门亲事绝对不坏,算是她高攀。叶家的当家人乃是六品御医,在京城里极有头脸,与各达官贵人关系密切。

之所以能结成亲,有两个缘故:一是叶家主夫与殷妙儿的嫡父是密友,少年既相识,知根知底;二是这叶公子的出身不太光彩,其父曾是外室,死后才被送回叶家教养。

京中知晓叶家底细的人不少,均不肯结亲,叶家夫君便想找个京城外的,远远大发了。正好昔日密友来信提及家中女儿的亲事,一个看重叶家背景,一个看好殷妙儿的前途,一拍即合,很快定了亲事。

殷妙儿不恨素昧平生的叶公子,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相处。

男子并非不如女子,不好笑,与一个陌生的人,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成了最亲密的夫妻,才是真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