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攻只是为了打散聚集的魔修,仅凭他们一支小队,定然不能全部剿灭。后面支援的大部队才是作战的主力。
叶舟沉默了会儿,微微颔首:“我协助你们。”
炼丹师再不擅斗法,怎么说也是金丹修士,能发挥不小的作用。谢小莹没有理由拒绝,只是有那么一点担忧,委婉地问:“道友迟迟不归,不要紧吗?”
“无妨。”隔着茫茫雨帘,他的声音轻如烟雾,“师姐不会……”
不会在乎。
殷渺渺在城主府里半睡半醒养了三天,终于没克服操劳的心,找了卢家主过来询问潞江任务的进展。
卢家主听说她受了伤,一过来就隐蔽地打量她。然而,除了发现她面色有些苍白,神态疲倦之外,看不出任何重伤在身的异样。
他咽回了问候的话,开门见山:“探查结果回来了,计划应该已经成功,等到雨季结束,我们就可以派人出去了。”
殷渺渺点了点头,又道:“记得救援幸存者。”
潞江被淹,不知道多少躲藏的道修失去了庇护之地。卢家主很乐意接纳他们加入己方阵营:“我会亲自安排这件事。”
“那就最好。”殷渺渺露出了一丝笑容,“事情就全权拜托给你和公孙道友。”
卢家主一惊,不知她这话是何意。
“不必担心。”她及时安抚,“劫命和千娇受了伤,短期内不敢异动,我只是有些事要办。”
不管是办事还是养伤,只要她不放手陌洲就好。卢家主忙不迭答应下来。
他事务缠身,看殷渺渺没有别的吩咐,不再逗留,很快告辞。
殷渺渺没有挽留,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瞥见他的背影,忽然发现,曾经意气风发的卢氏家族的族长步履沉重,竟然露出了些许老态。
他老了。
而她青春犹在,心亦不复当年。
真奇怪,谢小莹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如今已从青涩蜕变成了成熟,正是最好的韶光。而她却不然,仿佛是个白发老妪,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当年……当年多么好啊。
青春年少,有闲心去邂逅,有热情去爱。
“莲生,我是不是老的比其他人都要快?”她好奇地问。
她的器灵说:“不是你老得快,是你背负得太多了。”
门派的兴衰,道魔的争端,乃至整个十四洲的安危,全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阁揆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柄下,是沉甸甸的责任。
承担了那么多,谁还有闲情逸致去谈情情爱爱呢?
殷渺渺苦笑了声,以手支颐:“我有点累了,可现在远不是停下来的时候。过两天等伤好一点,得去趟秋洲。”
“你是血肉之躯,却比我还像个亡灵。”莲生走到她身后,似有若无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了。”
她懒洋洋地说:“我能怎么办呢,事情总要有人做。”
唯一能坑的是顾秋水,这会儿还在镜洲忙来忙去,拂羽算半个,被她丢在门派压阵了,其他的人,谁能指望得上?
莲生撇着唇角,似笑非笑:“这话哄哄旁人也就罢了,骗我有什么意思?好像我还活着似的,一句谎话好过没有。”
她稀奇:“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那为什么不把叶舟叫回来?”莲生才不怕她,直言不讳,“你好歹也尽心栽培过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叫回来干什么,他爱回来就回来,不爱回来就在外头待着。”她闭着双目,语气淡漠。
莲生抿起了唇角,轻轻撞了她一下,没有实体的透明灵体像是一阵清风,推了推她的肩头,娇媚而亲昵:“我还道你不生气,听这话我就知道,你肯定生气了。”
“我气什么?”
“叫人滚,人真的滚了,谁不气?”他轻轻笑,媚骨天成,“你当年也拿这事气过我,自己忘了?”
殷渺渺还真记不得了。
莲生悠悠道:“人啊,都是这样的,要他千依百顺,又要他识情识趣。不需要的时候,最好一个眼神就懂得离开,没有半句废话,需要的时候,不管怎么骂都不会走,还要好声好气地抚慰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殷渺渺:“……”
“懂眼色到这份上,多半是做我们这一行的,可又要嫌弃我们‘不干净’,一身风尘气。”莲生眼波斜横,笑中带着揶揄,“然而,要是真的‘干净’,某些人又要嫌弃……”
“好了啊。”她瞪着他,“老编排我。”
莲生不避视线,反问:“不成?”
殷渺渺当然不会真的和他置气,举起罗扇,轻轻拍了拍他:“恃美行凶。”
“我这是忠言逆耳。”他道,“除了我,谁还真心实意地同你说这些话?”
这话触动了殷渺渺的心事,她不由叹息:“也是,我只有你和小凤凰了。”
“听听,都是什么话!”她的器灵却分毫不领情,心如水晶嘴如刀,“谁也不能天长地久,可一代新人换旧人,还怕没人陪着?”
她不作声。
“你是不是在害怕?”他问,“怕再来一次,新人和旧人是一样的结果。所以浅尝辄止,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