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微之勉强地扬起笑道:“原来是容尊者,你在此作甚?”
大白天的,吓什么人啊。
修真界惯例,元婴以上修士都可称一句尊者,而容迟已是化神修为。
听了谢微之的话,容迟不过淡淡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看不出更多情绪。
这样的目光实在太有存在感,谢微之头皮发麻,站起身来行礼:“若是尊者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退下了。”
“你今年多大年纪?”容迟突然开口。
谢微之只得停下脚步:“回尊者,十六。”
没说谎,就是要再多加个两百多三百,谢微之在心里暗暗道。
“你出生何处,此来上阳为何。”容迟沉默一瞬,继续冷着一张脸盘问道。
谢微之听到此,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容:“容尊者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么。这里是上阳书院,而非药王谷,不说我与兄长只是暂住此处,便我们犯了什么事,也还轮不到容尊者来质问我来历。”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同容迟说话了,他乃药王谷化神丹修,又出身容家,多少人见了他都是毕恭毕敬,只怕行差踏错一步,叫他不快。
若是换了旁人这样同他说话,容迟定不会轻饶,药王谷三尊之中,百年来容迟正以酷厉无情出名。
可是眼前的少女生着一张他惦念了百年的容颜,那是他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对着那张脸,容迟一句重话也说不出。
他这一生,无愧父母家族,无愧宗门教导,无愧师兄妹情谊,唯独亏欠了她。
“你这样说话,同她更像了。”容迟喃喃道,眼神怅惘,流露出深沉的悲伤。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触摸一下谢微之的容颜是否真实。
谢微之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尊者,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坦荡澄明,却烫得容迟心脏一缩,指尖一颤,缓缓放下。
谢微之俯身一礼,走开了。
她嘴角携着浅浅笑意,垂眸一眼满是冷漠。
早在两百多年前,她便说过,她所做的一切,皆出于自愿,无须谁来补偿。
他这般模样,除了麻烦,谢微之再生不出别的感触。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前走去,谢微之绕过假山,走出垂拱门,那抹素白衣袂消失在容迟眼前。
小径两旁植满高树,其上树叶已经开始泛起枯黄,几枚半青半黄的落叶散在树下。
“藏头露尾,可不是君子所为。”谢微之突然停了脚步,口中轻笑道。
话音落下,园中并无动静,静得似乎能听见落叶之声,似乎是她多心了。
谢微之并不急,安然自若站在原地,含笑等着。
不过一会儿,树梢晃动,有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潇洒落地。
湛晨拍了拍衣角,臭着脸看向谢微之:“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这样年纪,不可能结丹才是,既然修为不如自己,她怎么可能发现自己跟踪她?湛晨实在想不明白。
谢微之闻言笑了笑:“你们上阳,应该没有特意教过隐匿行踪的法子。”
湛晨撇撇嘴,追踪行迹从来不是他这样急性子的长项:“小丫头,我问你,你刚才,在和那个容迟说什么?”
容迟乃是化神修为,湛晨远远注意到两人说话,虽然心中万分好奇,也不敢靠近偷听。
要是被发现了,大师兄不在,容迟绝对不会对他手软。等大师兄赶来救他,恐怕已经没了半条命。
“这与你何干?”谢微之反问。
湛晨哼了一声,振振有词道:“我告诉你,那个容迟号称活人不医,最是冷血,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被他骗了,要比起来,我大师兄才是真正的良配!”
谢微之好笑道:“我为什么非得在他们两人之中挑一个?”
“你难道还敢看不上我家大师兄?!”湛晨怒了。“我家大师兄丰神俊朗,举世无双,还有这一书院的追随者,他有哪里不好!”
这抓重点的能力也是没谁了。
“嗯嗯,你家大师兄很好,我可以走了吗?”谢微之敷衍道。
“你——”湛晨被气得险些翻白眼,“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正好和大师兄心爱的女人长着一张相似的脸罢了,若非如此,谁会看上你这么个黄毛丫头!”
谢微之觉得新奇,她的年纪做湛晨的祖奶奶都够了,如今竟被他称作黄毛丫头,也是有趣。
不过谢微之自认长辈,无意和湛晨分辩什么,也不想同他计较,应付式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不许走!”湛晨急道,抬手召出符笔就在虚空写下一道符文。
那道符文飞向谢微之,金光闪烁,形成一道囚笼将谢微之困在。
她转过身,没有急着摆脱,仔细瞧着这道符文,低声道:“如今修真界的符道,确实与以前大不相同了,有点意思。”
她抬起手,灵气涌入经脉,指尖隔空改写那道符文。
湛晨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囚笼收起,他画下的符文就逆飞而来,将他困于其中。
他举起符笔,试图强行破开这道囚笼,只是被谢微之改写后的符文,似乎比之前更加牢固。
谢微之可不想被他纠缠,指尖一弹,一缕清风卷上湛晨,在他意外之际将符笔带出囚笼外。
谢微之一点,将符笔定在一旁,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一来,大概就可以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