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并没有几具妖族的尸体,他们应该逃出去了,谢微之心中稍安。
但…清风呢…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外走去,入眼皆是沧离宗弟子惨烈的死状,这都是谁干的…
沧离宗大门外,双眸赤黑,一身妖气的小书生竟然和元婴期的沧离宗主打得不分上下。
呕出一口血的沧离宗主咬牙服下一颗丹药,气势顿时一变,小书生被他一掌拍在地上,眼看第二掌要落下,谢微之飞身将他带离。
只是下一刻,小书生五指成爪,狠狠击在谢微之心口,她倒飞出去。
转身面对沧离宗主,小书生咬破指尖,抬手在空中画出一笔。
那是秋天,小苍山上枫红似火,一片片的枫林,好像被血染过一样鲜红。
异常的灵力风暴在山峰上空形成,连天色似乎也因此变得晦暗,谢微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真的是天生的符修。
‘微之,倘若你我手中没有纸笔朱砂,也能画符么?’
‘为何不能?没有符纸,便以天地为符纸,没有纸笔,便以自身为笔,引灵气为墨,天下万物,何处不可成符?’
妖化的清风,以天地为符纸,以自身为笔,以灵气为墨,他要把小苍山,画成一张符。
这张血屠符,用他的血沟通天地,符成之时,小苍山上下,任何活物都将神魂俱灭,灰飞烟灭。
沧离宗固然可恶,但其中未必没有罪不至死者,何况这山中,还有无数无辜的花鸟虫鱼。
谢微之阻止不了入魔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清醒过来。
“清风,停下来!”谢微之唤着他的名字,慢慢靠近他。
她想,哪怕他爱的不是她,他们也该是彼此在这世间最重要的人之一,就如至亲。
“清风,是我——”
小书生抬起纯黑的双眼,慢慢看向谢微之。
差一点,谢微之就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是她错了,他回过头,再次抬起手…
“清风,不要!”已经逃离这里的桃夭再次出现,泪眼婆娑。
小书生怔怔地看向她,忽然抱住了头,似乎在挣扎什么。
桃夭眼中露出喜意:“清风,是我,你醒醒啊!”
小书生眼中的黑色慢慢褪去,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只剩一笔的血屠符,在汇聚的天地灵气中自动补全。
几乎毁天灭地的能量在扩散开,那一瞬间,小苍山上所有活物,溪流里的游鱼,树梢的鸟雀,山间奔跑的麋鹿,还有沧离宗里活着的弟子,都尽数化作飞灰。
小书生唯一来得及做的事,就是用血画出最后一道符,护住了自己和身边的桃夭。
谢微之颈上的玉佩破碎开,她被暴虐的能量冲得飞出数丈外。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们的故事。
谢微之在昏暗的天色下,闭上了眼。
第27章容迟,休要在我上阳放肆—……
谢微之再醒来的时候,天色昏黑依旧,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血屠符强行汇聚天地灵气,完全打破了小苍山的平衡,天地变色,万鬼齐哭。
她摸上脖颈,那上面只剩一条红绳,玉佩已化作无形消散。
师妹送她的这枚玉佩,原来是一件护身的灵物。
若是没有这枚玉佩,她大约要死在这小苍山上。
谢微之昏昏沉沉地站起身,看见远处,桃夭抱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嚎啕大哭,不过美人,便是哭起来也是好看的。
谢微之远远瞧着,忽地想起,当日师妹最爱看的凡人话本,不正是如此?
原来这自始至终都是他们的故事,而她,不过是戏外看客罢了。
原来,她终究只是一个人。
谢微之转身,慢慢向山下走去。
就到这里吧,就让他们的回忆,在这里结束。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眼前一片模糊,雨水打在眼睫之上,风雨混着天地的哭声,这是谢微之对小苍山,最后的记忆。
“原来这就是当日符尊子书重明血屠小苍山的始末...”萧故喃喃道,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一切都过去了。”还是谢微之主动开口道,“都是两百多年前的旧事,若非在此遇见他们,我都不会记起这些。”
萧故觉得不太对:“照你这样说,子书重明喜欢的,不该是那位桃夭姑娘吗?可我看他表现,和那位桃夭姑娘并不亲密,倒像是对你...”
“这我怎么知道?”谢微之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他们早就结为道侣了。不过他喜欢谁,同我又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