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沉长出一口气,掀开被子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居然是一套睡衣。
他愣了一秒钟,而后立刻瞪大眼睛、手脚并用地翻车下床,拧开房门向外跑去。
客厅里灯火熄灭、空无一人。
沈雾沉打开客厅的主灯,四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玄关。
那里摆着两双他从来没见过的鞋子,一男一女。
沈雾沉的心脏狂跳起来。
除了他以外,还能进入这间房子的人,就只有……
他的视线立刻朝二楼看去,果然见到属于谢九黎的那间卧室门是关着的。
但门口有两双鞋。
贺孤舟肯定也和谢九黎一起来了。
沈雾沉逐渐冷静下来,按着突突跳疼的太阳穴长出了一口气。
也是。
有了贺孤舟,谢九黎怎么可能还需要其他人。
这间房屋,以后也不是他再能随意出入的地方了。
……即便,谢九黎曾经允诺过他永远可以保有一个卧室的居住权。
谢九黎说了那么多不算话的话,不差这一句。
沈雾沉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无力反抗的少年。
但在关于谢九黎的一切面前,他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手足无措。
仔细回想起来,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谢九黎在主导。
她捡回他、驯养他,最后再扔下了他。
为了贺孤舟。
沈雾沉刚刚想到这里,二楼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
他立刻切断自己刚刚的念头,扭脸抬头看过去,见到的是从谢九黎卧室里走出来的贺孤舟。
贺孤舟对着沈雾沉做了个“嘘”的手势,用一种仿佛在破解保险箱密码的谨慎把门又轻又缓地关上。
然后他才走向楼梯,到一楼时和沈雾沉打了声招呼:“你好。”
沈雾沉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不好,但勉力集中了注意力:“你是贺孤舟?”
他用了个问句。
因为沈雾沉知道贺孤舟早就应该死了。
他从顾舟口中听过、在谢九黎那里也得到过确认。
可现在这个有着他的声音、顾舟的性格、时经寒的脸的人,却活生生地就站在沈雾沉的面前,会呼吸,有影子,轻而易举获得谢九黎全部的注意力。
“初次见面。”贺孤舟在沈雾沉对面坐了下来,“……你的声音确实和我很像。”
沈雾沉微微冷笑:“确实。不然你不在的时候,谢九黎为什么选择我来做她的抚慰?”
贺孤舟脸上笑容淡了些,他顿了两秒才回答:“……之一。你只是她的抚慰之一。”
言辞是刀,刀刀见血。
沈雾沉紧盯着贺孤舟的脸,对方的存在令他觉得相当怪异。
――那简直就像在看一只奇美拉。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沈雾沉再次开口:“你究竟是从来没死,还是……你只是谢九黎的第四个替身,只不过比其他人都更像?”
贺孤舟笑了笑:“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所以不相信我是贺孤舟。”
热度异常的身体让沈雾沉几乎头疼欲裂,但他表面上还是撑住了自己的气势:“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像没有你的话那么自信。”
“就算我是第四个替身吧,”贺孤舟带着笑容说,“只要我比你们三个人都像,不就够了吗?就像从前她有你们三个人一样,那时你们是安全的,现在我就是安全的。”
贺孤舟居然没有否认。
沈雾沉立刻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不,或许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贺孤舟也说不定。
“但你的唯物主义怎么解释过去五年间谢九黎的消失?”贺孤舟又问。
沈雾沉没有被他带跑话题,他自桌面一端微微倾身,冷声道:“我还在想如果你是真的贺孤舟,那我恐怕没什么办法能赢你。但如果你不是……你在谢九黎身边的日子很快就会到头了。”
――谢九黎对一个人、一样东西的兴趣能维持多久?
她就像是幻想作品里的魔王,因为实力高强就能凭着自己的喜好做任何事,带着一种孩童式的天真与残忍。
当你映入她眼中时,她会温柔地为你治好浑身上下的伤口;当她玩腻后,就将你的残骸留在原地扬长而去。
大概是因为没有牵挂,所以无论来和去都这样随心。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沈雾沉顿了顿,觉得这句话像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论多相似,终归只是替身。”
“‘你是世上唯一的贺孤舟’,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沈雾沉问:“你就从来没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吗?”
――世上唯一的……
世界上哪个人不是世间唯一?
沈雾沉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的卧室门,心想谢九黎的语言艺术也是玩得越来越好了。
贺孤舟似乎思考了一下。
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和时经寒几乎像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一样,威慑力十足。
过了几秒钟,贺孤舟抬头,又笑了:“那又怎么样?两个人在树林里遇到熊的时候,一个人只要跑得比另一个人快就可以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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