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治愈(1 / 2)

====第四十一章====

张掖,郡守府。

司俨采取雷霆之措,仅用不到两日的功夫,便平定了两郡叛乱。

亦以残忍手段杀鸡敬猴,处死了煽动司卓生叛的马氏族人。

原本张掖郡的地方豪强马氏便在该郡为非作歹多年,百姓亦早已对马氏一族心生不满,这番司俨彻底清剿了马氏一族在张掖的势力,亦使当地百姓拊掌称快。

但马氏一族毕竟在张掖郡一带纵横多年,亦有其余党对司俨怀恨在心,仍欲寻机报复。

酉时之际,郡守府的正堂内并未掌灯点烛,光影稍显灰败黯淡。

年轻的藩王身着宗彝冕衣,正端坐于正堂主位。

男人的神情稍显深沉,使人莫辨其情绪,眉眼却依旧显露着俊昳。

空荡荡的郡府大堂中,除却缄默坐于主位的司俨,藻井之下还跪着一个身形圆胖的少年。

那少年一直垂着头首,实则若要细细详看他的五官,也能从其瞧出几分精致来。

但是因他过于肥胖,无论是面上,还是粗壮的颈部上,都纵生着大量的横肉。

也因而,纵是他的五官生得精致,整张脸瞧上去也是油头肥面,臃肿得很。

这人便是张掖郡的郡守司卓。

此时此刻,司卓的手脚皆被绑缚了玄铁打造的重重镣铐,双手亦背于身后,一副万般落魄的模样。

司卓已经同司俨在这正堂内独处了大半个时辰看,可司俨只一直缄默地睥睨着他,却没同他说半个字。

适才那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晕还透过格栅漏窗,照亮了他眼前不远处的那一寸地面。

而现下,整个正堂中,全无半分光亮。

眼见着天色愈发暗沉,司卓的肚子也是越来越饿。

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且他从来都没被饿过这么久。

若他当时不听他那舅舅的煽动就好了,他若安安分分地做他的郡守,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且司俨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不发一言地坐在那儿,都快把他给吓死了。

——“王兄…王兄…您倒是同我说句话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司卓终于存了些胆量,语气稍带着哭腔地向司俨求饶着。

他的那双眼睛原是随了马夫人,生了对稍显精明的凤目。

可如今他这么一哭,面上的横肉再这么往上一堆,便显得那双眼睛只有眯缝般大。

司俨仍未做言语。

他这人,向来最是厌恶他人的背叛。

虽说司卓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但实则司俨却对他并无什么手足感情。

适才他也动了要他性命的念头。

但是,因为马家人的缘故,他在张掖郡的名声并不算好,也得适当采取些怀柔政策,以免风评太差,恐有暴/政之嫌。

司卓见司俨仍不回复他的话,便痛哭流涕地嚎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同他体型过胖有关,他的哭声仍带着少年的稚气,并未完全变成成熟男子的声音。

——“来人。”

司俨的声音稍显冷沉,却又不失宛若钟磬的清越。

司卓的双眼骤然瞪大,他觉司俨这是要派人来取他的性命,说不定过一会儿他就要掉脑袋了!

司卓的哭声变得更凄厉了些:“王兄…王兄…求求您饶臣弟一命!”

不经时,数名张掖郡的侍从鱼贯而入,亦持着长刀挟住了跪在地上的司卓。

实则司俨能够如此轻易平定张掖之叛的缘由,也有很大的缘故是因为,这郡府的诸多官员都很了解这位未加冠的郡守司卓。

西凉这地界,自成为颍国的藩国距今,也有十几年了。

在司忱和司俨这两代父子的治理下,住在颍国的百姓可谓安居乐业,各郡也很富饶。

颍国的明眼人也不太希望上京那处会削藩。

一是若皇帝真的削藩,颍国难免会兵戈扰攘,百姓也不得安宁。

二则是因为,若颍国真的不再自治,而是诸郡都复归于朝廷统治,调到这处的官员也不会如拥有这个疆土的藩王一样,会倾尽心血的治理每一郡、每一县。

且在这颍国内,也没有人会比司俨更有才干。

这时,为首的侍从恭敬问道:“王上,您要如何处置这个叛臣?”

司俨这时已从案前起身,遥遥观之,便觉其身量高大,面容俊美无俦。

男人的声音稍显淡漠,平静地命道:“先给他随意喂些糙米糠菜,免得让他饿死,再让他随孤一起回姑臧。到了姑臧后,再将他关到牢里,永世不得而出。”

“诺。”

司卓听到糙米糠菜这四个字时,面色自是骤然一变。

可他再一思忖司俨的话意,却又生出了一种侥幸之感。

王兄他好像,又不准备去取他的性命了。

司卓本就是个无甚大志的人,在得知司俨留了他一命后,终是渐渐止住了泣声。

待司卓被侍从押到了堂外后,侥幸避开了马家叛党谋害的长史亦进了堂内。

司俨在处置完司卓后,却一直在想。

姑臧的小王后,现下在做着什么?

司俨也不知是为何,他从姑臧到张掖后,大抵已过去了两天两夜,可一旦他的思绪空下来,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便会想起裴鸢的那张娇美小脸。

耳畔之旁,亦总是会响起她柔柔的话音。

自打他的思绪于那夜有了转圜后,事情好像就愈发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这于他解情蛊而言,却是好事。

这个念头一出,司俨只觉,有关裴鸢的一切,正于遽然间,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裴鸢、裴鸢、裴鸢。

内里也仿佛有个隐形的人,边念着裴鸢的名字,边持着用于撞钟的圆木,一刻不停地往他心头那处敲着、撞着。

“鸢鸢……”

陪同司俨出室的长史在听到“鸢鸢”二字时,面色自是一怔。

这王上……怎么就突然说了这两个字。

他该不该询问或是回复他?

貌似从上京嫁到颍国的那个小王后,闺名中也带了个鸢字。

王上是在唤她吗?

那中年长史复又回忆了一番,司俨说这话时的语气。

他那语气略有些无奈,还稍带着怅然,竟还莫名透了些淡淡的宠溺

长史这才在心中确定,司俨适才应是唤了小王后的闺名。

王上虽然才智过人,但也是个刚刚成婚的青年男子,这小别胜新婚,怕是有些想媳妇了。

二人刚迈过了正堂的门槛,却见天色骤阴,夕日的流光亦倏地被层层叠叠的云翳遮蔽。

长史抬首看了看乌泱泱的天空,随即对身侧的司俨恭敬道:“王上,臣看今夜,张掖这雨怕是不会停了,您不如在馆驿暂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姑臧。”

司俨神情淡漠地听着,却并未做出决策。

这时却见,不远处有一神色仓皇的郡府舍人向他二人的方向疾奔着。

——“王上…王上不好了,粮仓出事了!”

司俨原想等雨稍停后,便启程归返姑臧,他明明不需要这么着急,但是一想到裴鸢还在颍宫中,孤零零地住在那青阳殿的华榻上,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但张掖郡粮仓一事却是大事,他不得不亲自去跑一趟。

待车马停至粮仓后,张掖已是大雨滂沱,如盆的雨水坠于地面时,又在不停地往半空飞溅着。

马氏一族的余党为了报复,原想放火烧掉这粮仓内的数百座仓窑,却没成想,烈火刚一起势,天公就降起了暴雨。

他们的计划虽未得逞,那扮成粮官的纵火之人也已被抓捕,只是这些仓窑虽未被大量焚毁,外表却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毁。其内的粮谷若因淋雨而泛潮,不仅会因生潮虫而无法食用,还会影响来年的播种。

司俨到了张掖的粮仓后,却见这里的场面极为混乱。

因着雨势过于滂沱,挪运粮草的力工都不甚听得清楚粮官的命令,且若想运粮,必然就不能选择去撑伞。

那些管理力工的粮官,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亦无甚调配指挥的能力。

“等雨停了再将这些粮食运到最近的驿属不行吗?反正这些粮食也都被淋湿了!”

“不能等啊!这雨短时内,八成是不会停了,若抓紧时间用牛车将这些粮草运往驿属,上面再盖上一层防雨的草席,还是能减少很多损失的!”

“可若这雨一直不停,我们哥几个就得一直挨浇吗?我全家老小都指着我做的这份工饱腹,若我身子被这些雨淋垮了,你能替我养媳妇和孩子吗?”

那粮官站在伞下,见搬粮的力工大有反抗之意,便要命人去寻鞭子抽打他们。

——“慢着。”

粮官听罢,循着声音看去,却见司俨已然站在了他的身侧。

从司俨的气质外貌,还有衣着便可辨认出,他便是颍国的王上。

那粮官从未见过司俨的真容,却从未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年轻俊美。

司俨的手中并未持伞,反是背脊挺直地伫立在了落雨之中。

他身后的侍从刚要上前为他撑伞,却被他扬手制止了下来。

那粮官携着一众力工,要于雨中为他下跪。

司俨见此,再度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