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郁之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大雾,黑色的大雾,他跌跌撞撞往前走去,往后冲撞,却怎么都无法走出雾里,渐渐的,大雾弥漫到他的口腔、鼻腔里,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黏膜封住,身体只能发出无力的挣扎和抵抗,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在不断的挣扎和下坠中,有团火光一直在闪烁,慢慢的灼人的温度逐渐靠近,包围住他,弥漫在周身的大雾也燃烧了起来,发出惨烈的尖叫。
口腔黏膜里的雾气像是被烧成了灰烬,他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眼前恢复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挣扎着张开眼,迎面而来的,是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
回忆翻天覆地翻涌而来,玫瑰和信封,扑鼻而来掺杂着腥臭味的玫瑰花香,全都回到了脑海。
昨天收到了一个信封,再然后自己就晕倒了。
不用脑子也能想到这个信封是谁寄来的。
除了容创,不会有其他人。
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他尝试着抬起手指,但很快就被迎面而来的酸软感湮灭,接着那股酸软感很快牵引到了全身,手臂、双腿,乃至脖颈,全都酸软得快抬不起来。
伴随着酸软酸痛的,还有着某种充盈感,让他神智清明。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每次阙安和他一起睡,睡醒后,他身体差不多就是这样一个反应,一模一样。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左边胳膊被压得有些麻木,他视线左移,果然,少年温热的脸庞正枕在他的手上,微翘的睫毛上沾着几丝水珠。
秦郁之蹙了下眉头,伸出手指去碰了碰阙安睫间的水珠。
他原先以为是泪珠,但触到之后发现不对。
刚一碰到就结成了冰,冷得一直往外冒着寒气,沾着水珠的手指快要把手指凝结成冰。
他忙伸出手去触碰阙安的额头,发现冷得不像话。
比上次他碰到的时候更冷,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般,原本殷红的唇一丝血色都不剩。
他心中一惊,忙轻轻晃了晃人,小声在他耳边呼唤名字:
“阙安,阙安,醒醒。”
和上次不同,上次冰冷的少年在他身边时,他轻轻一晃就能把少年推醒,但这次阙安只是安安静静睡在他身边,没有动静,他喊了将近五六分钟,身边的人体温好像还在下降,寒意已经弥漫到了整个房间。
他心中一惊。
这个症状绝对不是普通的感冒,他手指有些发抖,忙翻身下床,正打算去找赵医生时,手腕突然被冰凉的两根手指攥住。
平日力量巨大的手指,此刻却带着几分虚弱,像是用尽力气才能搭上他手腕一般。
阙安轻声道:
“秦郁之。”
声音响起的瞬间,像是一块石头扑通砸入湖里,泛起巨大涟漪,秦郁之忙转过头,盯着床上的人。
阙安眼皮向下耷拉着,声音懒懒,像是在掩饰倦怠一般:
“陪我睡一会儿。”
声音里有着依恋和阙安平日的无赖属性,除此之外,还有不易察觉的一丝疲惫和委屈,像是被最柔软的碎片给击中一般,秦郁之的心瞬间软得不像话。
秦郁之轻轻的掀开被子,钻进去,手枕在他头下,拿过毛巾去擦拭阙安头顶上的水珠,焦急道: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阙安蹭了蹭他的手臂,往日活蹦乱跳的少年此刻带着几分虚弱感,像是精致易碎的瓷娃娃,秦郁之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
阙安轻轻笑了下,蹭着他的身体:
“感冒了。”
秦郁之二话不说,翻身下去,一把甩下冰凉的手腕。
这不是感冒,上次也一样,不是感冒。
刘管家当时无意中提过,感觉阙安好似根本没有感冒的症状,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感冒了的样子,但当时阙安坚持说自己是感冒,在自己面前也像是生病了的虚弱样子,于是他就没多想,一直没怀疑过。
但实则根本不是这样,那些咳嗽,虚弱无力和流鼻涕,都是阙安伪装出来的,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体过于冰冷,从头到尾只有体温冰凉是真的病状,其他都是掩人耳目。
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掩饰?
阙安投降道:
“我错了,我告诉你。”
阙安淡淡开口道:
“是个老毛病,之前就一直有。”
秦郁之不肯相信:
“什么毛病能成这样?”
他和阙安相处大半年,阙安口里说的老毛病,却从来没有见他犯过。
阙安翻了个身,在他怀里躺得更舒服:
“就间接性身体发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秦郁之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伴随着身体冰凉的,阙安因为太过冰冷而不断战栗的身体、逐渐消退的食欲,不是一句感冒或者身体发凉所能掩盖过去的。
秦郁之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