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岩吞吞口水,想撤退出门,咯吱一声,上锈的门隐隐是替他牵出了更庞然的危险。
赫然回头。
开门的又是浑然陌生的人,西装革履的进屋来,随即把门扶住,迎着伫在门外的又一道身影入室。
那人离了夜黑,步入灯下。
寒气迫人地漫入夜色的深雾,逐步刮出人体内本能的恐惧,那一双眼眸也是深黑,平静的未有丝毫波纹。
即使是平静的,老岩的目光仍颤了颤,越发强烈的预感冲击着天灵盖,汗毛直竖,其中一根神经“啪”地搭准了线路,嘴巴就一溜:“是你?!”
绝对是,打电话威胁他,还扔了他摩托车的那人!
陆淮深新戴了手套,没有动,扶着门的属下率先心领神会,从西装内侧的衣袋抽出一叠纸,来到老岩的面前,提着刀的女人配合着他,一气呵成,打趴了老岩,折着老岩的两条臂膀让他跪下去。
女人冷笑:“这文件上,可都是你犯的事,你们这些王八蛋,专仗着摄像头少的地方拉伙抢劫,替人当打手,砸坏了好人家的店子,现在还想对女人动手?”
拿着文件的男属下补充:“按了指印,我们会送你去派出所。”
老岩挣了挣,自个儿五大三粗,居然一时还挣脱不开,面上完全过不去,更是挣扎激烈地连连暴起粗口,手上用力,死也不让他们掰出来摁指印。
“怕什么。”
这一句,清越而出。
屋内一致静了下去,相比周遭,不远处,身长明华的似玉,与他们隔出千仞的距离。
只有老岩不知所以,敢直视着他。
陆淮深是觉得脏,走了不出两步,又驻足,将地上的人打量,深墨的眸浅带了笑意,无法捉摸,便成雾化去,随后拿出手帕包裹的物件,捏住边角顺次掀开,徐徐的说:“你能做出那些,还怕什么警察。”
被包裹的手术刀逐渐呈出完整。
他拿捏着刀。
男下属自觉职责所在,思来想去,不得不在先生的耐性边缘疯狂试探,小声劝解:“先生,为了白小姐的好感着想,先生记得适可而止。”
便引凝了片刻的死寂。
触到先生沉在眼底的寒岑,后怕顷刻拉响了代表性命垂危的警报,他腿一利索,后退几步,垂了头,但心里总归是安定了,事关白小姐,先生一定能把他的话听进去。
八点左右。
偏近热闹的街道,派出所外街景不变。
却不出多久,奔进了一位五大三粗的熟人,前不久在这派出所蹲过,只看他砰的跌在地上,不大清醒,还在吃饭的民警一怔,赶紧上前查看,发现这流氓的身旁还有着文件袋,翻了翻,有纸页上贴着u盘,像是证据。
这一下,民警赶紧招呼同事来,一番忙碌过后,其中一位查看了u盘内容,从电脑前离开,向他们确定:“里面有个视频,是这姓岩的招呼了一帮的人,半路扛走了个女孩,还有其他的事,就是照片了。”
“他这手上是什么?”
另有民警发现了新线索,掰扯着老岩的两手给他们瞧,没见血没见伤,光是薄薄的茧皮被缝了针,精细了得,立时又有民警带来那份文件袋,文件上,一桩桩罪案描述下,俱是十个凌乱的红色指印子,俨然按指印的人被什么吓得不轻。
那位民警解释:“上面是红油墨,不是血,指印我粗略比对过,跟西桥区的抢劫故意伤人的那件案子,有一枚能对上。”
墙上的挂钟在这时,指向八点半。
街上的车流还较为拥堵,经过派出所的那条路,车内的气氛还降在冰点不上。
男下属开着车,心惊胆战,遇见红灯停车的空隙,生存欲旺盛地频频向一旁抛起了眼神,引来副驾驶女下属的注意,他口型无声:“小香,先生还在生气吗?”
小香不理,不知该说他胆大包天,还是说他怂。
华灯满目,繁碎的光撞上车窗,后视镜里,后座明暗闪瞬,衬出手机屏幕的亮,映在先生眉间,沾了点路灯的暖色,轮廓初融分明柔和了下去。
先生一向令他们感觉自控惊人,原来并不是。
屏幕上,陆淮深最新保留的短信,皆是定时发送的内容。
——“阿霁很乖,穿了长裤。”
——“阿霁还要放下袖子。”
阿霁的手腕细白,和小时候一样绵,手心软软暖暖,还有离他近时,会弯弯的杏眼,也有和小时候不同的,她指线变得长了,他的小云朵长大了。
他长久的注视,柔着眸光,但语气里未见缓和:“下次保护她,换个方法。”
飞针会伤害到阿霁。
小香应是,懂得先生所指,当时情况千钧一发,她暗中离先生的爱人有些远,只来得及麻倒那流氓,避免他伤害到那女孩,却没想到,那女孩最后会将飞针拾起来,当证物。
赶在八点四十之前,车子停在了廖家门外。
开门的是廖老师,见着陆淮深,她颇有些无奈的直述:“你快去跟她聊聊吧,正好我现在开车去医院,看看我先生。”晚饭时其实她去过了医院送了一次饭,从这一句揶揄的语调,想表达出的意思相当明显,就想着给这一对小年轻腾空间出来。
陆淮深颔首,道了谢,接过鞋套。
隔着半个客厅,小姑娘正垂首,捏着酸奶块咬住了没放,膝上放着书,她瞧着。
如常的一幅画面。
又与她平时的看书有别,阿霁这一次,也是为了等他回来。
被这真实且让他眷恋的暖意包裹,仿佛从未失去过,缓缓悸出知觉,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而微微地颤抖。
这是,很快会专属他的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