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是在梧桐苑见宋志远的。
赵臻派了个十一岁的小厮刀笔替她跑腿。
刀笔径直领着宋志远就来到了梧桐苑:“启禀女官,王爷说了,宋大人以后进出王府,不必设限。”
宋甜亲自给宋志远奉了一盏茶,开门见山道:“爹爹,你愿意和豫王府的人马一起回宛州么?”
她清楚自己的爹酷爱自由,如花间蝴蝶云中雁,最不耐烦受拘束。
宋志远沉吟一下,道:“我跟着豫王府一起走吧,到底安全些。”
其实他更乐意自己走,不过既然豫王发话了,为了女儿,他还是老老实实听话的好,免得给宋甜招惹是非。
宋甜知道她爹爱交际,便道:“豫王不爱说话,你不要老去烦他。”
他爹爱交际,会说话,却与豫王性格相悖。
宋志远微微一笑,爽快地答应了,心里却思忖着:我宋某人长袖善舞善于交际,未来小女婿却是个闷葫芦,到时候外孙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性子……
宋甜想了想,又叮嘱他:“我被封为豫王妃,只是陛下口谕,并未明确下旨,你回了宛州,不要与别人说起,免得事情不成,白白被人笑话。”
宋志远神情肃然:“甜姐儿,我都明白,你放心吧。”
那些贵人高踞云端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是可以朝令夕改,他和甜姐儿以后须得小心谨慎,免惹祸端。
待宋志远随着棋书去了,宋甜正要起身,陈尚宫那边却派了丫鬟来请她过去。
宋甜忙问小丫鬟:“尚宫这会儿叫我过去做什么?”
小丫鬟跑得一头汗,一边用帕子擦汗,一边道:“定国公夫人到了,王爷有事,陈尚宫在陪客,请您也过去。”
宋甜吩咐月仙给小丫鬟端了一碟子切好的西瓜,让小丫鬟先吃,她却到里间换女官服饰去了。
东偏院廊下立着好几个陌生的丫鬟、媳妇和婆子,人虽然多,却都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丫鬟掀开了细竹丝门帘,宋甜走了进去,却见明间罗汉床上陈尚宫正陪着一个鬓发如银衣饰华贵的贵妇人坐着,西侧圈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少妇和一个年轻姑娘,东侧圈椅上坐着辛女官和一个中年贵妇。
见宋甜进来,辛女官起身介绍。
原来那鬓发如银的老夫人是定国公夫人,中年贵妇则是定国公府的沈大太太,年轻少妇是大少奶奶秦氏,年轻姑娘则是定国公府四房的嫡女沈雪芝。
宋甜按仪行礼。
定国公夫人看向宋甜,打量着这位飞上枝头的乡下小麻雀,见她虽然年纪小,略带着些稚气,却甚是美貌,气质沉静,便道:“宋女官果真美貌。”
坐在西侧的大少奶奶秦氏“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老太太,您眼睛可真毒,这位宋女官可真是顶尖的美貌呢!”
宋甜态度雍容,含笑看向她。
单看长相,这位大少奶奶秦氏和她的胞妹秦英莲简直不像是亲姊妹。
秦氏身材丰满,肌肤白皙,面如满月,穿着件玫瑰紫纱衫,系了条湖色月华裙,发髻上插戴着一对满池娇分心金簪,上面嵌着成色极好的红宝石,越发衬得一张脸明艳绝伦,堪称人间富贵花。
宋甜第一次见赵臻的外祖母,不欲逞口舌之快,微微一笑,按照陈尚宫的吩咐,在辛女官左手边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秦氏见宋甜不肯接招,便和坐在她旁边的年轻姑娘说道:“雪芝,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这年轻姑娘正是沈正的嫡女沈雪芝。
沈雪芝穿一件烟霞红夏衫,系了条粉白色挑线裙子,十分白皙秀美。
她发髻上只插戴着一支珍珠发簪,白皙如雪的左腕上却戴着一串碧汪汪的翡翠。
听了秦氏的话,沈雪芝没有搭腔,还对着宋甜微微一笑。
宋甜回以一笑,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听陈尚宫与定国公夫人说话。
定国公夫人心里清楚,永泰帝不可能让豫王娶高门之女做王妃,不过侧妃倒是有可能,因此除了初见时刺了宋甜一句,其余时间就无视宋甜的存在,与陈尚宫大吐苦水大发牢骚:“……一年没见阿臻了,老身着实想念得很,得知阿臻进京,老身便欢天喜地在府里候着,让大厨房备好各种阿臻爱吃的食材,只等着阿臻过来,谁知等了又等,昨日才得到了阿臻要回封地的消息,今日忙赶了过来,拼着一把老骨头,也要见阿臻一面。”
宋甜睫毛垂了下来,心道:臻哥为何不去定国公府,老太太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陈尚宫含笑道:“王爷这次进京为陛下庆贺万寿节,着实忙碌,想必定国公夫人不会怪罪他的。”
定国公夫人被人捧惯了,根本不听陈尚宫说话,只管自己说:“洁儿早早去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受待见了,阿臻连我这外祖母都不理了,到京城这些日子,也不去定国公府一趟……”
宋甜嘴角噙着一丝笑,瞧着温婉端庄,心里却道:端妃娘娘活着时,你们就投向了永泰帝宠爱的萧贵妃;臻哥倒是想重视外家,可是外家却全是赵致的人,竖着耳朵瞪大眼睛找他的破绽好讨好赵致,让他怎么去?
定国公夫人最后重重道:“这次若是见不到阿臻,老身是不会离开的!”
宋甜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那里,心里却道:不见臻哥,您就不离开,您不怕热么?
如今正是盛夏,屋子里不比花厅四面透风,再加上要离开了,根本没有用冰,宋甜不过坐了一盏茶工夫,身上就冒出了一层细汗。
她抬头看去,发现沈雪芝出了汗,肌肤越发晶莹雪白,而秦氏的妆却有些花了。
陈尚宫摇头苦笑:“老太太,您有所不知,我们王爷正在见陛下派来的人,而钦天监看好的出发时辰酉时三刻眼看就要到了,王爷哪里还有时间来见您?您有什么话,就和下官说吧,下官一定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