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见她这么快学以致用,当即点头,“不错,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能给你委屈受,哪怕是我也不行。”
闻言,婉婉眼睛里水波晃动,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从来只有人教导她如何服侍夫君,却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当夫君说出这番话时该如何回应。
可她心里,暖融融一片。
从前,她一直觉得这人是个大纨绔,每日头顶一个“忍”字,想着忍一忍,熬一熬就过去了,一想到要跟他待在一块,就紧张得连手都在抖,后来即使知道这人没有那么坏,她也总小心翼翼,担心自己哪里不如他意就会被苛待,可是如今,她由衷觉着,这个人很好,和他待在一处,她心中不觉欢喜。
她眼巴巴看着唐枕,“那我娘为何要这样做,她以前明明对我那么好。”仅仅隔了几天,仅仅因为她嫁了人……
唐枕不知道沈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见过她和婉婉怎么相处,更做不出为了安慰婉婉就说沈氏坏话那种事。但看她生了婉婉,又在这种环境下把婉婉教成个单纯性子,让婉婉面对自私的父亲和姨娘都没有多少怨气,他就对沈氏生不出恶感,只能根据他的经验去猜测她的动机。
“就算按那些破规矩,也没有这么快将女儿闺房腾空让给别人的。虽说你闺房的位置确实离你二叔最远。”唐枕沉吟道:“也许你娘另有私心。”
婉婉呆住,就听唐枕继续道:“你想想,你娘就你一个女儿,嫁给了我,你弟弟又是被妾室生养的,心里不可能敬她,而你二叔人品不行,原配又去得早,你堂弟无依无靠的,若是受你娘照拂,日后可不得记着你娘的恩情?我猜,这才是你娘这么着急的原因吧!”
婉婉眼圈微红,原来在娘亲眼里,她这个亲女儿还不如堂弟可靠吗?
可念头一转,婉婉想起自己出嫁前心如死灰的模样,那时候她一心觉着这辈子没了指望,又哪里来的心力照顾母亲?所以娘亲只是想为将来找个依靠而已。
可是娘亲为何不明说?若娘亲事先问过她,她肯定会答应的。
小花脸的面色变幻好几回,唐枕看她好像想明白了,问她打算怎么办?见她犹豫,唐枕道:“那不然,我将这座宅子都买下来,另给岳父岳母找个住处,咱们从太守府里搬出来住这里,你就能将这里恢复原样了。”他越说越觉得这样不错,“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妻家’怎么样?到时候我让我爹题字,找人做个气派的牌匾往大门口一挂,到时候人人都知道这是咱们两个的家!”
婉婉听得都呆了,一时间仿佛翠梅附体,结结巴巴道:“这、怎么、可以!”
唐枕诧异,“怎么不可以?有娘家婆家岳家夫家……就不许有个妻家?”
婉婉真不知该如何说服他,只得道:“哪里有……这样的,古来今来都没有……”
唐枕一听反而高兴,“没有这样的才正好呢,我唐枕就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他摆手,“你不要劝我,我明天就让人给岳父他们找住处,等搬过来以后,你在家里想做甚就做甚。我一回来,你就让丫鬟站在那儿喊‘欢迎少爷回到妻家’,然后我就推着你荡秋千……”说着他目露憧憬,拍掌道:“我还没有玩过秋千呢,到时候我一推,把你荡到天上去,等你落下来,我就稳稳接住你……”
婉婉:……
凭个秋千,怎么就能将人荡到天上去?就算真能荡到天上去,怕是没等他接住,她就摔惨了。可不知怎么的,想象那个画面,婉婉竟不觉抿出个笑来。
夜色静寂,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响。
婉婉一抬眼,就瞧见了唐枕目光灼灼的模样,对上这样炙热的视线,婉婉不觉慌起来,“看我作甚?”
唐枕依旧盯着她看,“小花脸,我想……”
婉婉捏紧了袖子,他想干什么?
唐枕:“我想捏你的脸。”
婉婉:……
她蓦地想起来昨晚他将自己掐得那么疼,红了半天才褪下去的情景,婉婉有些生气地鼓起了脸,“不许。”
被拒绝的唐枕叹了口气。他还以为婉婉对他的好感度很高了可以任他捏脸了呢,看来还需努力啊!
玩闹归玩闹,婉婉还是拒绝了唐枕搬出来的提议。
见她神情坚定,不像是碍于情面,唐枕疑惑,“为什么?”片刻后他恍然,“难道你是觉得‘妻家’不像个正经宅邸的名字?那好办啊!就还是叫‘顾宅’好了,连牌匾都不必换。”
婉婉却还是摇头,她小声说:“我才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娘亲她们住得更久,要让她们搬出去,她们不是会比我更难受吗?如今管家的还是容姨娘,若是搬到别地儿去,她找由头给娘亲安置向阴的屋子怎么办?她本就体弱,会受不住的。再有,公公婆婆盼了那么多年才盼到你成亲,他们对我也很好,若我成亲才几天就拐了他们儿子搬出来,他们心里该有多难受?那我也会难受的。”
说着为别人考虑的话,却没有半分自觉大方的得意,认认真真像在考虑出太阳晒被子这种寻常的事。
烛光下她耳珰轻晃,眸光较珠光更美三分。
唐枕看得呆了,回过神后按着自己砰砰跳的心脏讪讪笑了几下,“哈哈,你想得真周到。”
婉婉一直在心里夸唐枕聪明,还一直偷偷羡慕他自在洒脱。此时被唐枕夸了,她羞涩地抿唇垂眼,心中有小小雀跃,也就没注意到唐枕那不自然的情态。
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她离开呆了十几年的地方尚且难受,唐枕在太守府住了二十几年,他又有多不舍?太守府那样气派,他搬到顾家这么小的地方,怎么住得惯?更何况,他搬到顾家住,别人会怎样看他?他名声已经那样差,婉婉怎么忍心往上面添柴加火?
唐枕待她好,她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半晌后,唐枕才道:“你怎么打算,我支持你。”
从前都是别人安排婉婉如何如何,这还是婉婉第一次感受到被尊重,她小声道:“明天,我去跟娘亲把东西都要回来。我……我想带回去。”她想,如果唐枕不答应,她陪嫁里还有个小庄子,大件东西就都送到庄子上。
唐枕:“带回去就带回去呗,不过我那屋子格局都定好了,那些大件家具肯定不能放进去了。”见婉婉眼里的欣喜暗淡下去,唐枕心里一乐话锋一转,“不过咱家院子那么大,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也不是事,正好院子里有棵树,就将秋千架和凌霄花都移过去,再把屋子布置得跟你闺房一模一样,不就相当于你将闺房一块搬过去?”
婉婉双手不觉捏紧,期盼看着他,“当真?”
唐枕扬眉一笑,“那当然!我说过会支持你的!我家就是你家,你家就是我家,你什么也不必顾忌。”
……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婉婉躺在床上,总不由想起唐枕对她说过的话。
——你在家里想做甚就做甚……
——我家也是你家,你家就是我家,你什么也不必顾忌……
她想,唐枕好聪明,自己没有明说,可他已经看出来了。
她侧身向外,轻轻唤了两声,“夫君……夫君?”
几步开外的软塌上,唐枕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却传来了回应,“有事?”
婉婉小声道:“夫君,到床上来歇着吧!”
唐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