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黛心中剧痛,经脉震颤,一股血气汹涌而上,直冲喉头。她没能忍住,后退两步,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只这一刻,尘舟与郑夫人交换眼色,抽出匕首,大喊一声,“就是现在!”那匕首自腰后没入柳黛身体,大片大片的血染得蓝布裙一片深一片浅,柳黛反手扼住尘舟咽喉,愤恨道:“叛徒该死!”正要就此捏断他脖子,郑夫人抽出长剑攻来,柳黛反手去挡,受两面夹击。
她身负重伤,与郑夫人及尘舟缠斗片刻,郑云涛已从前厅赶来,眼看就要合力将她拿下,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顷刻间天塌地陷,人群四散奔逃,郑云涛被飞溅的尘土迷了眼,再看清时,柳黛已经纵身往西南方向去。
郑夫人提剑去追,“机不可失,此刻可不杀,往后便再没有机会。”倒是忘了自己也是体弱之人,占不到便宜。
尘舟追着郑夫人而去,郑云涛顾不上爆炸,想着当务之急是杀柳黛,除后患,其余事情可稍后处置,便也腾身去追。
第99章南疆之主22月如眉可真够损的,什么……
99南疆之主22
郑云涛一行三人一路追寻柳黛踪迹,抵达九华山阴面西南处,一片荒芜冷僻的坟山,零零散散几个墓碑,许多已经被雨水侵蚀得看不清字迹,显然是山下镇子上穷人家入土的地方。脚下荒草长到膝头,更深处更有一人高的野树野草,遮遮掩掩,更显阴森,倘若夜里来,恐怕还能撞见百鬼夜哭,鬼差引路。
郑云涛轻功一绝,后起先到,已经在此处四下绕过一圈,尘舟赶到时,蔓延望过去都是荒凉,偶然几只麻雀落在草杆子上,扑腾两下又飞远。
目下寂静,只听得见风声,吹得草叶沙沙响。
尘舟忽然向下看,发现他所站之处,一根低矮的草叶子上落着两滴血,那血珠子鲜红透亮,显然是刚刚留下。
“看这——”他取出长刀拨开草丛,给郑云涛展示地上、草叶上零零散散的血迹,这痕迹一路延伸,在正南方一处山洞前消失。
两人双双压低身体,无声无息走到洞口,那山洞入口宽阔,足足两三人宽,内里一片漆黑,不知深浅。
郑云涛本能地生疑,但转念一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倘若等她养好了伤,再动起手来,恐怕要费上不少力气。两厢纠结,他侧过脸,给尘舟一个眼色——
尘舟自然领会,这是郑云涛要他以身试险,拿自己的肉身,去测柳黛的方位。
没法子,叛徒到哪都不讨好。
尘舟把身子压得更低,似毒蛇一般游入洞中。
洞内颇深,走个十步,眼前已然一片漆黑,任是再好的眼力,不点火折子,照样摸瞎。但这你死我活的关头,谁点火谁就是自寻死路。
尘舟屏住呼吸在洞内绕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除了一处更深,更窄的涵洞,入口不过到郴州胸口,宽也不过九寸余,只有孩童与身量纤弱的女子才能爬得进去。
郑云涛不见动静,也默默走入洞中,但他谨慎过人,始终走在尘舟身后。
待摸清洞中情形,两人才一左一右站在那处狭窄的涵洞前面,彼此都心领神会,柳黛必定藏在窄洞之内。
尘舟背靠石壁,浑身警戒,呼吸也越发粗重。因郑云涛耳力非凡,尘舟这沉重得呼吸声令他难以集中精力,不胜其扰。
突然,尘舟开口,他声音洪亮,显然是故意说给窄洞里的人听,“此处狭窄漆黑,易守难攻,不如我去找些干草堆在洞口,点火积烟,倒时她不出来,也要被烟尘熏死在此。”
郑云涛心中只道这人好狠的心肠,果然南疆□□,都是畜生一般的玩意。
然而尘舟话音刚落,里头那人不知是急是怒,忽然起了动静,一柄短刀自洞口飞出,利刃破风之声,带着独有的清脆嗡鸣,他听出来了,是“多媚”!
郑云涛神情一凛,长剑一伸,往洞内刺去。却不知身侧那人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刀起向上,眼看就要自他头顶落下,郑云涛暗叱一声“雕虫小技”,于雷霆闪电之间已扭开身子,更收回长剑,以一招“落雁式”,直刺尘舟胸膛——
漏算了——
一人如鬼魅,自山洞顶端旋身落下,长刀雪亮,唰一声闪过他眼帘,他记得,那是所谓“忠君护国”的“季家刀”。
顷刻间,他肩上一凉,剑与手臂齐齐飞出,狠狠砸在湿润的石壁上。
他的右手被洞顶上潜伏的鬼魅齐肩砍断,顿时鲜血喷涌,溅得尘舟满身满脸都是鲜红热血。
郑云涛稳住心神,左手封住右肩三处大穴,血慢慢止住。他转过身,背靠角落,一片漆黑当中,他调整呼吸,企图摸索自己落下的长剑,虽仅剩下左手,但他还能再战——
“啊啊啊啊——”冰冷刀尖划过他左手手腕,干净利落地挑断他手腕筋脉,他顿时卸了力气,不要说持剑,就连握拳也做不到。
窄洞当中钻出个半大的小姑娘,手里拿着剩下那只“多媚”,架在他脖子上,凶神恶煞。
待尘舟吹燃火折子,郑云涛这才借着光看清楚,他身前手持长刀,断了他两只手的人,正是柳黛。
她此刻一身短打,身上一件装饰也无,方才憋了半天气,面颊上泛着两片红,如此一来,更显稚气。说出去谁能相信?纵横一生的郑云涛,居然败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这拙劣的圈套,老派的陷阱,竟然能引他入瓮。
柳黛攥着她的“季家刀”,拿刀面拍了拍郑云涛的脸,“想来想去,还是得亲手杀了你才解恨。”瞧他眼中愤恨,她心知他不服,便又说:“这把刀认不认识?当年可是你手足兄弟的拿手兵器呢,装什么糊涂?郑大掌门。”
郑云涛朝她啐一口唾沫,强忍剧痛,面上仍能堆出个宁死不屈的壮烈模样,“雕虫小技罢了,你以为你杀了我,九华山三千弟子,能让你活着走山门?”
“三千弟子不也让人钻了空子,埋了□□,有什么可怕?倒是你,该担心担心你自己个儿的事儿了,过会子南辛来了,你可得问问她,怎的说好了五月初五是我的入蛊之日,当虚弱无力,任杀任宰,就如当年的……月如眉一般…………怎么的就变了,对不上味儿了?”
话音刚落,洞外便响起衣料蹭过草叶的沙沙声。柳黛使个眼色,尘舟奉命去拿人,郑云涛刚要喊,他身边那半大孩子立刻阴狠狠地威胁说:“敢出声,立马割了的舌头!”
柳黛瞄一眼红篆,打心眼里佩服她,才十二三岁就能做到杀人不眨眼,很有她当年的风范,要不……教主之位就送给她得了。
洞外只两声兵刃铿锵,尘舟便已经提起南辛,走进洞内。
一对贼夫妻相见,总要哭天壤地一番,柳黛恨不得捂住耳,好在司刑大人善解人意,小小折了南辛一根手指头,便吓得她缩在地上不敢出声。
柳黛拿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强调与她说话,“南辛,这么多年了,你怎的还没长进?亏得我娘日夜牵挂,唯恐你功夫练好了,不好对付呢……”
“你娘?你娘……教主……小姐……教主怎么会念着我?她恨不得我死!恨不得我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念起旧事,南辛又是一阵癫狂,嘴里零零碎碎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柳黛仍是一团和气,收起长刀,慢慢走到南辛身边,“她自然是最念着你的,那么多仇人,只有你,我娘仔细吩咐过我该如何处置,你说你对她是不是最特别的?”
“我不是故意害她!”南辛抬起头来,苍老的脸上满是泪痕,“我不过是想与云郎厮守终身罢了,可她不许…………”
“她不许?南辛,你又记错了。她本是个自由自在的人,自己都不讲江湖规矩,哪里会限制你?你看着我——”柳黛捏起南辛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是你,在她允诺放你自由之后,为了讨好郑云涛,将她入蛊之日,藏身之所,透露给你的爱郎,也是你,在缠斗之中给了她脊骨上的致命一刀,害得她后半生受病痛折磨,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南辛扭过头去,哭着喊:“我没有……我没有……是她逼我的……是她逼我的……一切都是她逼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