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事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如五雷轰顶,要不是放心不下年幼的小孙子,他都要随儿子而去。
这些年他始终放不下这桩心事,曾经去过那个农场,想将儿子儿媳的尸骨带回来,但……他只看到了无数个坟包,没有墓碑的那种。
问当地人,都一问三不知。
找农场的领导,早就换了两轮,他根本找不到儿子儿媳的尸骨。
这是他的心结,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
乐怡乖顺的点头,“好的,爷爷。”
会议室的门口守着几个保安,看到他们过来让开一条路。
萧老爷子一颗心跳的飞快,萧清平握着乐怡的手很用力,他们都在紧张。
事关他们的至亲,没办法淡定。
萧老爷子推开门,入眼的是三个女人,没有男人。
他的心啪嗒落在地上,失望的难以自抑。
最年长的女人眼底浮起一丝泪意,激动的浑身发抖。“爸,看到您健健康康的,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太高兴了。”
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着一袭黑色烫金旗袍,曲线曼妙,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胸前戴着一条翡翠项链,贵气逼人。
乐怡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微微蹙眉。
萧老爷子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脸,神色一阵恍惚,“你是?”
女人像是受了伤般,眼眶红了,“爸,我是程韵啊,你认不出我了?”
程韵正是萧清平生母的名字,出身世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跟丈夫的感情极好。
萧清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比全家福中的母亲容颜一模一样,就是老了。
萧老爷子心情激荡,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你说你是程韵,那萧雪松呢?”
他只想知道儿子的情况!
程韵的眼眶一红,“爸,雪松……他当年葬身大海,尸骨无存……”
萧老爷子眼前一黑,身体往下倒,一直关注他的乐怡赶紧扶住,“爷爷。”
萧清平清醒过来,赶紧拿出他随身携带的药,倒出两颗喂他服下,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才恢复过来。
他迫不及待的追问,“怎么是大海?不是说你们自杀了吗?”
程韵面露痛苦之色,“不是的,他们隐瞒了真相。”
他们下放的农场在沿海城市,农场特别苦,每天从早干到晚,还苛刻粮食,很多人活不下去了。
几个人暗中商量准备偷渡去hk,经历了千辛万苦才逃出去,却没有逃脱残酷的命运。
他们偷渡是靠一路游过去的,真的是九死一生,但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程韵亲眼看着丈夫被海浪卷走,自己悲痛欲绝之下晕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时在一艘货轮上。
这货轮是湾湾公司的,她这些年一直在湾湾生活,没办法联系他们。
听到这里,萧老爷子老泪纵横,锥心刺骨的疼痛。
乐怡不停的安慰他,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千万不能出事啊。
程韵涕泪齐下,痛苦难当,扑突一声跪倒在萧老爷子面前,“爸,对不起,人生地不熟,孤身女人的日子太难熬,我没有为雪松守住,又嫁人了。”
萧老爷子心里疼的厉害,但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弯身扶起她,“不怪你,活下来就好。”
这是时代的悲剧,不能怪她。
程韵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谢谢您的体谅。”
她纵然哭的很伤心,但极有美感,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乐怡见状,嘴唇抿了抿,眼神微变。
一边的两个年轻女子温柔的安慰程韵,程韵终于缓过来了,视线移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萧清平。
“爸,这就是清平吧,他长的很像雪松,看到他就如同看到雪松,好,真好,我一直想着你们。”
她向萧清平伸出右手,深情的呼唤。“清平,我的孩子,我是妈妈啊。”
萧清平像一座千年不化的冰雕,一动不动,没有表情,脑袋一片空白。
听到她的声音,萧清平下意识的看向乐怡,寻求心灵的抚慰,却在看到乐怡的表情时,整个人如冰水从头浇下。
不对,乐怡的表情不对劲。
程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温柔的笑道,“这是新娘子吧,乐怡,我是清平的妈妈,也就是你的婆婆,我们以后好好的相处,要当世间最好的婆媳。”
乐怡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但这个女人明明笑着……却让她感觉不到善意。
“您好,程太太,啊,不对,您夫家是?”
程韵神情一僵,随即越发的温柔,“我夫家姓石,但不管如何,我都是清平的生母,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的。”
乐怡微微颌首,“姓石?是中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