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子夜的大街上空荡黑暗,连着风都悄无声息地穿过,驿站门口两盏大灯在风中摇曳,留下斑驳的影子。
“世子回来了,夫人回来了。”门口突然传来里正高兴的声音。
宁岁岁一愣,挣扎着从他怀里跑出来,拎着小披风就朝外面跑去。
“哎,小姑娘小心啊,有台阶。”里正着急跟在她身后,伸着手,生怕她摔着。
“娘。”宁岁岁爬出门槛,顶着一张小花猫的小脸,站在门口惶然地张望着。
“在那在那。”里正朝着右边指了指。
黑暗中,有人缓慢走了出来,那人身形极高,修长笔直,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人。
正是容祈抱着受伤的宁汝姗走回来。
“娘。”宁岁岁小声喊了一声,朝着宁汝姗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哎呦,小心啊,别摔着了,啊啊,有石头啊,小心啊。”里正拍着大腿又跟了上去,看她跑得跌跌撞撞,一个大男人吓得脸都白了。
话音刚落,宁岁岁果然啪叽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岁岁。”宁汝姗大惊,挣扎着要下来。
容祈只好把人放下。
身后的里正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连忙上前把人抱起来。
宁岁岁被人抱起来,眼睛还是看着容祈,小嘴憋着,大眼含泪:“娘。”
“摔到哪了,疼不疼。”宁汝姗伸手把人抱过,却被人横插一手,把岁岁截了过去抱在自己怀中。
“你脚受伤了,不要抱了。”
一句话瞬间止住宁岁岁的嚎啕大哭。
宁岁岁脸上湿漉漉的,眼睛通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宁汝姗,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娘受伤了?”
“不严重。”宁汝姗拿出帕子给她搽脸,“岁岁怎么出来了?”
“娘不见了。”宁岁岁见了人才敢露出一点害怕委屈的神色,伸手想要宁汝姗抱,可又害怕压到娘的伤口,只好低着头,委屈说道,“岁岁怕娘也不见了。”
宁汝姗一愣,岁岁瞳仁里还残留着慌张和恐惧,让年幼的小孩不再天真稚气。
她恍惚以为宁岁岁知道了什么,可又觉得不可能。
容祈低头去看这对母女。
“做噩梦了?”他动作僵硬,安抚着拍了拍宁岁岁的背。
他想让自己做得自然一点,可越想越是紧张。
宁岁岁捏着手指,低头不说话。
“我来吧。”宁岁岁打小就很少哭,更别说是这样压抑的哭声,宁汝姗看着只觉得心疼,伸手要把人抱回来。
容祈担忧地看着她:“你的脚。”
“没事的。”她固执地伸手,要把宁岁岁接过来。
“不要了,叔叔抱。”还是宁岁岁主动搂着容祈的脖子,忍下眼泪,乖巧说着,“娘今日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宁汝姗看得越发难过,但依旧温柔点头:“嗯,去了很远的地方,下次娘不会离开这么久了。”
宁岁岁眨巴着眼睛,大声嗯了一声,乖乖依偎在容祈身上,眼睛却是一直看着宁汝姗。
她突然眨巴眨巴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雀跃说道:“那爹是不是也会回来啊。”
宁汝姗一愣,一瞬间,她感到容祈一瞬间扫过自己的视线。
“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回来了啊,那爹不是也去了很远的地方啊。”宁岁岁脆生生开口说着,很快又皱着脸,小心问道,“王叔叔他们也去了,是不是他们很快就都会回来了。”
她刚才还被大家都不回来的伤心所笼罩着,可现在看到娘又觉得满心都是欢喜,又开始胡思乱想着。
对于三岁的小孩而言,去了很远的地方这件事情,似乎想得很明白,可似乎又想不明白。
“小黑的爹高高大大的,可以把他架在肩膀上呢。”宁岁岁哭了一场,便越发粘人,非要伸手握住她的手才肯安静下来。
容祈颠了颠怀中之人的重量,撇了撇嘴。
他还可以把人抛起来。
宁汝姗没说话,她的手腕搭在容祈的胳膊上,坚实有力的上臂紧绷着,彰显着身侧之人力量不凡。
她不敢说话,只能任由岁岁絮絮叨叨着,东拉西扯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容祈知道自己不能多看她,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扫向她。
那只手软软地搭在自己的手臂上,隔着秋裳都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暖又不会热烈。
等一行人缓慢走近驿站,站在灯笼所惠及的余光下,这才发现他们原来都格外狼狈,宁汝姗的裙摆上甚至还染着鲜血。
着急站在门口的张春脸色一变,快步下了台阶:“受伤了?怎么袖子上也有血?脚是不是不扭到了,还是哪里伤到了。”
宁岁岁立马地趴过来看着,小脸皱着,一脸担忧。
“没事的,小伤。”宁汝姗把手收在袖子里,“岁岁今日给张叔添麻烦了。”
张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着急催着她回房:“先回去,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