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刃顺势拉着风缱雪去柜前,开了两间客房。远处隐隐传来钟声,已近卯时,天也隐隐亮了。小二特意为这四位小仙师加了道隔音去光的结界,好让他们不被窗外热闹的清晨叫卖声吵醒。璃焕与墨驰都是打定主意要睡到下午的,风缱雪倒是醒得很早,想去隔壁找谢刃,房里却空空荡荡。
“哦,那位小仙师啊。”小二在柜后笑着说,“很早就出去了,或许是去看热闹了吧。”
……
鸾羽殿,斜阳楼。
金泓问:“你刚刚说什么?”
谢刃道:“给我一百玉币!”
金泓简直匪夷所思:“你跑来问我要钱?”
谢刃抱着剑,凶神恶煞地说:“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别说一百玉币了,五百也应该,你给不给?不给我涨价了。”
金泓:“……”
崔望潮谨慎小声:“金兄,我们还是给他吧,不然现在你脚这样,也打不过啊。”
金泓没好气地取出钱袋:“给!”
谢刃成功打劫一笔保护费,再加上自己积攒的五百玉币,总算够买两张登船丹券。虽然心疼吧,但算了,钱财身外物,也就这一回。
他御剑回到春潭城,一路打听找到飞仙居,在柜台上豪爽拍下六百玉币,结果换来小二一句:“仙师,我们的票已经卖完了。”
谢刃一口血吐出来,三百一张的丹券都这么多人抢吗?为什么修真界有钱的闲人这么多?
“帮个忙行不行?”他一把握住小二的手腕,“我只要两张,两张也挪不出来?那大船一次能坐几百人,应当极为庞大,我们不要位置,站着也成。”
“站着可不成。”对方很有职业道德,“仙师有所不知,这艘大船耗费了我家主人三年心血,登船的人数更是经过精心计算,只能少,不能多。这样,我看仙师也是诚心实意想登船的,不如去西街集市看看,那里可能会有人出让二手——”
话没说完,柜台前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一片被风旋起的叶。
谢刃直奔西街,果然找到一个很大的二手集市。门口卖簪子的女修见他俊朗英气,热情指路:“登船的丹券,有的有的,就是那间古玩铺子的老板,他买了票又肉疼后悔,最近正在往外出呐。”
“谢谢漂亮姐姐!”谢刃一路往古玩铺子跑。
女修看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直笑。
古玩铺的老板高高举着手中两张登船丹券:“我这个位置靠前,只能六百玉币原价出让,不讨价还价。”
“没问题!”谢刃劈手夺过,“给,六百!”
“不是,你谁啊,先来后到懂不懂?”柜台前还站着另一名五大三粗的魁梧壮汉,他刚刚与老板仔细谈了半天,正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券,这少年却突然风一样冲进铺子,二话不说上来就抢,现在竟然还想跑?
谢刃被他从身后扯住,心里暗暗叫苦,又不好在闹市惹事,便转身做出一副乖巧春风模样:“这位兄台,求你了,这丹券对我真的很重要。”
“对你重要,对我也重要啊!”壮汉堵着门,怒目圆睁,“废话少说,快把丹券还给我!”
谢刃背过手,摇头:“不给。”
此时附近的修士听到动静,纷纷过来瞧热闹。壮汉一看人多,来精神了,大嗓门将事情前因后果一说,叫所有人评评理。谢刃心里暗嗤一声,这还需要旁人评理吗?我当然知道我没理啊,不然方才跑什么?
但没理归没理,东西抢到手是断不可能交出去的。他将丹券攥得更紧,嘴里强硬道:“这丹券对你来说,怎么就重要了?”
壮汉瞪他:“我媳妇怀孕了,这两天吃不下睡不香,只想上仙船看看,你说重要不重要?”
周围有女修帮腔:“怀胎十月的确不容易,小兄弟,你还是将丹券让给这位大哥吧。”
要比这个还不简单?谢刃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么巧,我也是怀孕的媳妇要上船。”
女修吃惊地说:“你看着才多大,这么小,就成亲有孩子啦?”
谢刃应一句:“是啊,我成亲早,而且媳妇是小地方来的,从没见过仙船的大世面,心心念念就想上去一趟,我这回咬牙问老家所有的亲戚借了钱,七挪八凑才勉强够六百玉币,余钱雇不起快一些的马,只能靠两头老骡子拉车来这春潭城,否则也不会耽误了买丹券的日子。”
女修不解:“可你们怎么不御剑?”
谢刃深沉叹气,双手一揣:“因为我媳妇吃不下睡不着,哪里经得住御剑的苦,我这不是怕孩子被御没了吗。”
女修连连点头:“也对,也对,看你的年纪,媳妇应该是头胎,是得好好疼着。”说完又劝壮汉,“大哥,不如你再去别处打听打听,这城里肯定还有人要往外卖,咱们就别为难这乡下来的小兄弟了,他也实在找不到别的门路。”
其余人跟着一起劝,你一言我一语的,壮汉气恼道:“算了,你走吧。”
“多谢兄台。”谢刃双手一抱拳,“告辞!”
他得意洋洋往外溜,门口卖簪子的女修还在笑,伸手指着他领口没藏好的长策徽饰:“小小年纪,怎么还骗人呀。”
谢刃脸皮厚惯了,一边跑,一边学人家软软的语调说话:“真的是媳妇要看呀。”
回客栈时,璃焕与墨驰都去了外头逛,只有风缱雪在独自饮茶。半弯月牙窗,一片春花影,纱衣侧影如玉雕琢,领口稍稍敞开着,锁骨又白又瘦。
谢刃将酒递过来:“给,最烈的。”
风缱雪抬头:“你去哪了?”
“喝酒啊,春潭城的好酒可多了。”谢刃坐在他对面,“你怎么没出去看看?”
风缱雪道:“因为你不在。”
谢刃一愣:“干嘛非要跟着我,墨驰他们不行吗?好吧好吧,下回我出门之前,先问问你。”
风缱雪这才接过酒坛。
这间何菲菲客栈可能是为了和兰草相呼应,书香气息很浓,茶室里也放了不少书。谢刃随手抽出一卷,风缱雪只扫一眼,便道:“《王鳞工书》,只有前半部分能看,从第五卷开始,全是著书人的臆想乱语。”
谢刃笑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