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被猛地叩响,刘璃瓦差点被吓得弹起来,她条件反射地正襟危坐地坐直身子,发现老师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老师无奈地问她:“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今天困成这样,叫都叫不醒。”
刘璃瓦脑子里还在嗡嗡地响,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还没醒,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陈驰星替她解围道:“她昨天晚上学习到一点多才睡。”
老师不赞同地摇摇头,不过好歹没计较刘璃瓦上课睡觉的事了,他说:“中考是持久战,要合理规划复习时间,不要太晚睡觉,会影响你们第二天的学习效率的,知不知道?”
刘璃瓦乖乖点点头。
等老师走回讲台了,刘璃瓦才又后知后觉地看向陈驰星,带着懵懂的鼻音,软软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是一点多睡的呀?
陈驰星用笔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你的房间窗户就在我窗户底下,你熄没熄灯难道我看不到?”
刘璃瓦捂住额头转过身,过了一会,她又想到:“那你还说我,你一点多也没睡呀!”
“你是猪。”陈驰星说。
刘璃瓦气得攥住了拳头。
讲台上的老师忍无可忍道:“陈驰星,刘璃瓦,你们两个再聊天就去走廊上聊啊。”
刘璃瓦立刻闭嘴。陈驰星没心没肺地闷笑了两声,翻开了书。
女子报仇,十秒不晚。刘璃瓦松开拳头,手伸到陈驰星腰边,然后悄无声息地靠近,用力一掐,一击即中,这回轮到陈驰星差点弹起来了。
“陈驰星!”老师愤怒道:“你给我站着上课!”
刘璃瓦嘴角弯起来,强忍住笑意,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侧过头看陈驰星,还小声地“啧啧啧”三声。
陈驰星捂住腰,有口难言,他呲呲牙,无声地说:“你狠。”
下了课,刘璃瓦高高兴兴地和问问题的朋友到一边去解题去了,留陈驰星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他的草稿纸上长年是一些别人看不懂的算数公式,别人桌上都是语数英笔记本,陈星驰桌上却是摆满了竞赛书。
大家自知和他不是一个level,也就不经常去问他问题了。
刘璃瓦数学成绩不算好,但带带基础比她还差的同学还是可以的。而且她很好说话,说话也轻言细语的,别的女生经常闹这个闹那个矛盾,刘璃瓦对谁都是笑脸相迎,让人生不出气。
她给别人讲题的时候陈驰星就转着笔看她,要是有她说错的地方,他才会不咸不淡地出声提醒。
夏天的时候,小院里还经常停电,没有空调没有电扇。
院子里的人就都到银杏树下来乘凉了。
树上的蝉鸣尖锐地叫着,刘璃瓦和陈驰星就搬着高椅子和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写作业,这一写,就从两个小豆丁,变成了两个小大人。
“你给我看一下,是不是有虫子飞到我衣服里面去了?”陈驰星惊惧地问。
刘璃瓦便放下笔,拉开他的领子,低着头去看,少年的肩背宽阔,干净地像山坡上的流沙。
“什么也没有!是你的头发掉了吧!”刘璃瓦道。
陈驰星不信,站起来抓着衣摆狂抖,修长匀称的小腿一阵狂蹦,刘璃瓦便笑得花枝乱颤。
那时候的天空总是橙黄色的,一天的时间总是很漫长,过也过不完,一天有多少秒钟?可能比夜幕将至时的星星还多吧。
后来中考,刘璃瓦体育和数学都考得不是很理想,因为考前焦虑,临上考场还生病了,两个鼻子一会通一会赌一会通一会堵,中考考完的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两三天才退。
刘璃瓦对那个暑假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她没能考上最好的一中,只是去了在本地还算好的二中,陈驰星理所当然地考上一中了,哪怕他中考没考好,只凭竞赛成绩都可以有特殊政策进入一中,更别说他中考成绩在整个县都是第一名。
刘璃瓦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那种差距存在,但她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到,又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院里的大人们爱打趣她,说:“以后你们两个可就要分开了,小瓦,你让你爸妈出八千块钱择校费就能去一中了!”
刘璃瓦摇摇头,她低低地说:“我哪也不去,我就上二中。”
“一步晚步步晚,今天只是高中,明天可就是天南地北咯!”
那时候没想到这话会一语成谶。
刘璃瓦被他们夸张地说辞震慑到了,晚上蜷在被子里,蒙着头,想着想着,闷闷地哭了起来。
陈驰星也并不好受,他跨坐在窗户边,往下看刘璃瓦家的院子,他知道她就在里面,就在那儿睡着,他多想能有像夸父那样力量,那样就能轻而易举地拔起整栋房子,看看她睡觉时的模样。
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坐在窗台上,看着从她窗口落出来的粉色纱帘。那小小的一角,坠着彩色的小绒球。
夜已深了,她应该入梦了。
她今晚会梦到谁?谁又会走进她的梦里?
他不敢想。
临近开学,陈驰星妈妈给他换上了厚厚的,能遮光的藏蓝色窗帘,窗帘一拉上,屋内屋外就像两个世界。
起初,他们还是在一个院子里,早上会问个好,一起走一段路,然后在路口分开。刘璃瓦总是看着陈驰星先走了很远,才慢吞吞地背着书包往另一个方向走。
后来陈驰星总是出门出得很晚,刘璃瓦等呀等,等不到,到了七点半了,她推开门,往外走了。
陈驰星这个时候才出门,远远地走在她后面。
看她走过阴翳的小道,看她坐上公交,看她离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