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喝那种果酒,没劲儿。”方喻同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树下阿桂埋着的那些坛子酒,若有所思。
阿桂手脚快,不多会儿一大桌子菜就做好了。
她洗了一把木箸,又指使着方喻同,“今日菜多丰盛,你去叫林大婶和小常也过来一块儿吃吧。”
方喻同按着眉尾,无奈看她,“阿姐,人家母子多久没相见了,好不容易说会掏心窝子的话,你偏要打扰他们作甚?”
阿桂一愣。
倒是她不懂事了?
罢,她也没再执意去叫林家母子。
这几年,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她自个儿无形中已经养成了习惯。
习惯听方喻同的。
他虽偶尔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会错,很叫人安心。
陈爷爷笑吟吟地给方喻同夹了个鸡腿,仍惦念着他院试的事儿。
毕竟这可是光宗耀祖改变人生的大事。
“小同啊,这院试,你可有把握?”他探究着放下木箸,连菜一时都忘了夹。
“自然是有的。”方喻同很自然地将碗里的鸡腿又夹到阿桂碗中,随口道,“这院试并不难,死记硬背罢了,你们知道我记性好的。”
阿桂莞尔,也没注意到自个儿碗里多了个鸡腿,正忙着给他剃鱼刺,“小同,我听长街对巷孟秀才他娘子说,要是考上了秀才,每月官府都有银子发呢。”
“嗯。”方喻同勾了勾唇角,又偷偷弄了块去了刺的鱼肉放到她碗里,“到时候阿姐和陈爷爷也不必那样辛苦,每日在家享清福便是。”
阿桂轻笑,摇头,“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银子,我还是得做活儿的,不过陈爷爷是该享享我们的清福了,把身子养好一些,到时候还要看着我们小同娶媳妇儿呢!”
陈爷爷听得红光满面,乐呵呵地看着方喻同,点头道:“是啊,我可盼着那一日呢,到时候还要看着小同的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一定俊得很!”
阿桂咬着筷子尖儿点点头,眸光熠熠,笑容深深。
两人打趣着方喻同,气氛融洽和睦。
方喻同捂了捂被他们说得发热的耳尖,瞥了一眼阿桂脸上盛极的笑容。
轻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垂下眸子。
眸光深了些许。
……
一家人吃饱喝足,坐在正屋里又聊了会子天,听方喻同说书院里的趣事儿,又听阿桂说嘉宁城这些日子的坊间笑话,再各自回屋睡去,温情融融。
阿桂喝了些自个儿酿的酒,睡得有些沉。
听到方喻同敲门的声音,她才悠悠醒转过来。
她的屋子和方喻同的屋子之间有扇小门。
原本来去自如,不需要敲门的。
但是前两年,她让方喻同将那门堵住了。
两人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情同姐弟,也不能亲密到屋子互通这样的地步。
方喻同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在外头轻声道:“阿姐,我去街上卖豆腐,陈爷爷答应了我,以后只有我在家时才点豆腐,不用你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好,你去吧。”
阿桂抬起纤细如玉的手指头,按了按眉心,轻声应了。
困意消退,她也起身,梳洗更衣。
今儿天色好,春意盎然,晨时的日头便暖融融地落了满院。
能听见小鸟啾鸣,还能闻见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
想起答应了方喻同今儿去东边坊市逛逛,陪他买些书和新的笔墨纸砚。
阿桂翘起唇角,换上了前几日新做的衣裳。
一身胭脂色的牡丹云纹襦裙,是她亲手裁出来的,式样颇有些新颖别致,只绾着简单的流苏髻,簪上一支竹簪子,便衬得一张小脸白里透粉,眉眼温软动人。
就连那十几文钱一支的竹簪子到了她头上,也显得清新脱俗,不似凡物起来。
方喻同刚卖完豆腐回来,就看到阿桂穿着新衣,坐在院子里捧着他留下的一小碗甜豆腐脑儿在小口抿着。
眸光微微一滞,他迅速垂下眼,将豆腐竹合抛进井水里,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阿姐今日怎打扮成这样?”
春风柔柔地洒在阿桂精致的侧脸上,仿佛又将她拂得温柔了几分。
她回头,抿唇朝他笑道:“待会儿你陪我去城东姜府将做好的绣品送了,我再陪你去坊市逛。”
这是前几日接的大活儿。
城东姜家是嘉宁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门户,不知那姜大小姐从何处见了阿桂的绣品,好生喜欢,当下便遣了仆妇来找阿桂,请她帮着做些精致的绣品,如手帕、靠垫、被面之类。
活儿不算多,但出手却很阔绰。
阿桂只花了两三日就能绣好,可定金就已抵得上她之前一两个月的辛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