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因为额角的疼让她鼻子酸胀,而是心头的寒,因为二婶说的那些话。
在驴车上离开南马村的那天,她告诉自己,从此便是孤身一人,再无二叔二婶这样的亲人。
可到底血脉连心,重新逃难时见到他们,她还想着若是能从二叔二婶那拿回银子还给方喻同,那冲喜这事她可以权当没发生过。
二叔二婶,还是她的亲人。
是她在这世上,仅剩的几个亲人。
原来,她还是太天真。
更何况,二婶说的一句句话,都如同一把尖刀,在她心上剜着。
难道世上真有天煞孤星这一说?
不然为何她身边的人,都会一个个离她而去……
阿桂扶着树干蹲下来,眼睛润上潋滟的水色,似宝石的琥珀眼瞳像是蒙上了一层水光。
她使劲眨了眨,从脸颊滑落的是连成了珠子似的雨水。
她没有哭。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踩在湿漉漉的树叶上。
方喻同熟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别听你二婶说的话,你不是克星。”
阿桂喉咙发紧,缓缓回过头去,攥着袖口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可我爹娘,我三叔还有你爹,小花都——”
方喻同板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你爹娘三叔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我爹肯定不是你克死的。”
“大夫早就说了,他活不了几日,和你有何干系?”方喻同轻哼一声,“你这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爱往身上揽。”
阿桂咬着唇,没有接话。
方喻同又咬牙说道:“难不成你二婶胡诌几句,你就信了?若你是克星,这几日我们都在一块,为何我还好好的?”
阿桂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眼眶发红。
“我看呐,你二婶就是故意瞎说,想赶你走!怕小花没了,不用再拿银子治病,你会找她要回那三十两银子!”方喻同撺掇道,“你现在胡思乱想,倒不如去帮我把银子要回来!”
阿桂隐有一愣,半晌,眉心重新舒展开,“好,我们赶紧追上他们,不能让她如愿!”
她快步走开,方喻同也紧跟上去。
他看着她渐渐恢复正常的神色,悄悄松了一口气,重新翘起嘴角,扯了根路边的杂草,叼在嘴里咂着。
……
阿桂重新追上南马村的队伍时,二叔二婶仍旧在最后面跟着。
小花似乎被他们埋了,因为二叔背后背着的,换成了昨晚他原本打算让阿桂背着的那个竹筐。
看到阿桂再次出现,二婶同样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只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歇斯底里,只是翻着白眼冷嗤道:“你又来做什么?”
阿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神色温和,柔声道:“二婶,你竹筐里背的东西太重,我帮您拿一些吧。”
她伸手过去,二婶却反应激烈,推搡道:“你做什么?你安的什么心?!”
阿桂咬着唇,歉疚道:“二婶,是我的错,若我能早些嫁去冲喜,你和二叔就能早些带小花去看病了…小花是我一手带大的妹妹,她如今…我也很难过。”
二婶冷笑道:“别跟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如果不是你这个天煞孤星,我家小花根本不用受这么多的苦!我悔啊!我当初就是猪油蒙了心脑子进了水!才看你小小年纪没了爹娘多可怜,把你接来养着!”
阿桂眼底闪过阴霾,唇角翘起发苦的笑意,“二婶,我很感激你和二叔的养育之恩,以后你和二叔把我当女儿,我会孝顺你们的。”
二婶又刺了阿桂几句。
可阿桂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可劲儿地求她原谅。
旁边一道走的乡亲们都听不下去了,七嘴八舌地劝阿桂,让她莫再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再说了,跟着她二叔二婶有什么好的?
活儿都她干,好处她一概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
这些年,大家早都看不下去了。
你一句我一嘴的,二婶听得越发烦躁。
她正要耍泼骂人,阿桂却向着她说话,一脸小心翼翼地跟乡亲们说道:“谢谢各位叔婶,可我知道,二叔二婶这些年也是真心待我的,只是家中穷困,才苦了我一些。你们不要再说我二叔二婶的坏话了,他们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人。”
乡亲们听得直摇头,这阿桂,实在是太傻太老实了一些。
二婶也压了压嘴角,轻咳一声道:“罢,方才确实是二婶口不择言,若…若你没放在心上,那自然最好。”
“二婶,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会怪你?”阿桂弯起唇,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里,皆是温和的笑意。
二婶看着,晃了晃神,也跟着笑起来。
这些年都没注意,这丫头长得确实越发像她娘,要是再长大一些,那腰肢脸蛋,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
之前把她嫁给方秀才冲喜,只卖了三十两银子,现在想想,真不划算。
听说开州那地方青楼多,富商也多。